寒山独见君

『长嬴明月洒清光』别来无恙(上)


20210214情人节12h联文活动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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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听得很清楚,不用我重复。”



“不是,你一个围棋九段,世界冠军,围棋界的双子星,你现在告诉我你不下围棋,要转行拍一部电影?你是在开玩笑吗??”方绪半点淡定从容也无地大声质问施施然坐在对他对面的人。


“我没有不下围棋,我只是想推掉一些不重要的比赛,投资拍一部电影而已。”早已褪去一身青涩的时光九段恍若走神地看着方绪办公室墙上的一张照片。





那是他和俞亮夺冠北斗杯的照片,照片上,他和俞亮现在最中间,俞亮旁边是方绪,他的旁边是白川老师,在时光的强烈要求下,他和白川老师之间隔开了一段距离,那里并没有人,有的只是时光手中的扇子。照片中,俞亮、方绪和白川老师都洋溢着胜利的欢呼笑容,只有时光,虽然也在笑,但如果仔细去看,就能发现他的笑意不达眼底。





“我说你到底图什么?”方绪实在想不明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为什么时光如此坚持,非要通过自己给他一些渠道去广邀一些明星或者演员来试镜,利用他的名人效应去给他做宣传。再说了,一个围棋界史上最年轻的九段,最年轻的世界冠军,推掉比赛改行拍电影,说出去都要惊掉所有人的下巴好吗?



“我只是想……兑现和一个人的承诺。”时光眼神放空,思绪又不知飘向何处,手中无意识地揉搓着手中持有多年的折扇。



 

方绪一见他这状态,知道他又来了,看来时光是真的心意已决,如果他不答应,他还会找别人去做这件事。





方绪盯着时光手中的扇子,说来也奇怪,那把扇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质量贼好,六年了,那把扇子愣是一点陈旧的印记都没有。而且,有一次时光因为走神摔水坑里去了,大家都以为扇子沾了水,势必要坏了,谁曾想,那把扇子只是表面上沾了水滴,内里没有一点潮湿,轻轻用纸一擦,又变得跟全新的一样,什么事都没有。


洪河不止一次问时光,这扇子哪买的,时光却是扯东扯西也没告诉他扇子怎么来的,气的洪河整整一个月不跟他说话也没能让他松口。








“好吧,我答应你了,”方绪最后还是妥协了,“不过,我们得事先约法三章,第一,有些重要比赛,你必须参加,其他的一些小比赛,我可以给你推掉。”


时光点头应下了。



“第二,你得把剧本贡献出来,等我给你联系几位导演,到时候你们一起就剧本问题再做一些讨论。”


时光有点犹豫,下意识想拒绝,然而方绪比他更快一步,“我先说好,你写好剧本是一回事,剧本怎么演又是另外一回事,你不是专业的编剧出身,对这些门门道道的事,你不清楚,找几位知名的导演编剧给你把把关是必要的。”



好吧,时光被说服了,点头。



“第三,你既然把这个事情交给我了,那后续如果有什么宣传活动或者记者会的话,你该上还得给我上。”


时光又想拒绝,方绪伸出手对着他比了个“1”,大有只要他摇头就甩手不干的架势。



斟酌再三,时光说,“那我还有一个条件。”



方绪闻言,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呵,等着我呢哈,行,你说吧。”


时光认真地说道,“关于主角的选角,我要亲自把关,直到找到我认为合适的演员,我才同意开拍。”



方绪直接被气乐了,“不是,时光,一部电影不是只有一个主演的,要是我把人都给你联系好了,你一个对主演不满意,就要把整个计划都往后拖吗?”



时光停下摇扇的手,认真道:“那就等我,找到了合适的主演,再来说后面的事。”



“你……”方绪气的咬牙,但又想了想,这也行,总好过人到齐了,主角没了来得好处理,“行,我答应你了。”



事情一拍板,时光就准备起身告辞了,方绪叫住他,“小亮回来了,你有空找他聚一下吧。”


时光顿了顿,才丢下了一个“好”,走了出去。


方绪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感慨,六年了,时光的背影,依旧给人一种形单影只的孤独感。



明明他刚定段那会儿,不是这样的呀,这或许就是长大了吧,方绪如此想着。




02






时光走出围达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


他孤身一人走在有些冷清的大街上,凛冽的寒风刺骨一般袭来,时光却犹嫌不够冷似的依旧扇着扇子。


有和他擦肩而过的人见状,忍不住嘀咕,这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大冬天还扇什么扇子。


时光对这些异样的眼光和不时入耳的嗤笑置若罔闻,依旧踏着稳定的步伐朝家里走去。





路过公园的时候,他在公园的儿童设施旁停下了脚步,视线固定在围栏旁边的跷跷板上,久久不愿离开。


六年的时光,当年那一台跷跷板已经换了几遭,原本的蓝白配色的跷跷板已经被绿色和橙色所取代了,栏杆也几经重刷,早已没了当初的颜色,看似和记忆中无差的场景,实则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








“拉着堂堂南梁第一的国手下五子棋,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反正也是五子棋,输你三局又如何?”


“像你这种薄情寡义之人,在古代是要被吊起来打的。”


“能和小光度过整日,这是我过过最有意义的生日。”




环绕耳边的是当年那个人说过的话,六年过去,一字不差,一字不忘。




『别等到一千年以后,世界早已没有我…………』



一段哀婉的旋律唤醒了沉浸在往昔美好回忆的时光。


“喂,妈,我快到家了,嗯,好,挂了。”时光挂了电话,吸了吸鼻子,往家走。



“回来了儿子!”



时光一推门,母亲已经做了一桌子热气腾腾的美食,帮时光把衣服整理好,“这么大人了,衣服还随地乱扔呢?”


时光笑笑,也不多说什么。






时光该比赛比赛,该训练训练,还是那个“棋疯子”为了比赛东奔西跑,隔三差五就出国,中国的各个城市,只要能有围棋的,基本都被他打过来了。



只是这次除了扇子,年轻的时光九段随身带物件又多了两项——笔记本和笔。




比赛得来的奖金什么的,全都被他存起来,周围人也不知道他干嘛用,方绪看他,只能无奈地笑笑,这小子怕是要玩真的了……




03






“怎么?要玩真的?这都存上钱了?”一次赛后的庆功宴上,方绪这么问着。


“当然,我时光说话,一言九鼎。”年轻的时光九段拍了拍胸脯,轻轻抚摸着扇子,“不过不着急,剧本在写,钱嘛,先存着,不嫌多,现在没有主演罢了,但是这个位置,我宁缺毋滥。”



“随你。”方绪摆了摆手,灌了一口酒,“那主演的事儿交给你啊,但是,你是个棋手,职业的,不能影响你比赛,否则,别的不说,你那叫不尊重对手,也不尊重围棋。”


“我知道。”时光手里攥着扇子,抬头直视方绪的眼睛,神情郑重到语言无法形容,“我绝不允许任何事,任何人,不尊重围棋!”


他的眼神幽深,似无尽深渊,让人多看一眼,都会被吓到,方绪一时竟被这孩子放出来的气势震慑到了,这种感觉,他好像只在十几年前,自己的老师——俞晓旸身上感受到过。


“你知道就好。”稍微缓了缓,方绪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之后各回各家。





04




时光这次是被洪河拉来的,本来他老老实实的录完这次的围棋兴趣课就OK了,但好兄弟洪少侠说是要让他体会一下,在他下围棋的那是个年纪,如果遵从传统观念,按部就班走出来的生活,至少要让他感受一下这个氛围,受受知识海洋的熏陶。




“时长老啊,来,看看,这就是你如果没走围棋这条路的话,该去的地方,壮不壮观?”洪河哥俩好的拽着时光的肩,“向前走,知识的大门!向你敞开!”



“得了吧,这高等学府可没我的地儿,我要是不走围棋的话我妈说我就要去扛煤气罐了。”时光推了洪河一把,笑骂道,“比这大的世面都见过了。”



“兄弟啊,你不懂。每个家长都是这么说的。”洪河沉痛道,“毕竟当时的阿姨怎么会想到你还能跑这儿来讲课?而且还四处打比赛啊时九段,直接被国争光啊世界冠军!”


“时光!洪河!”白潇潇招了招手,“这边儿!”



白潇潇笑着,“真没想到是时光来讲这次的围棋公开课,一会儿结束之后一起吃个饭啊?”




时光九段棋只下给对手,据说这是他老师教给他的,这一次能请到他讲一节公开课,真的是很难,很难,难于上青天,还不如扒望着大老师改天带着斑老师一样和蔼可亲,满脸笑容的告诉他们,“你很棒哦,加加油!”来的靠谱点儿。



以至于白潇潇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考虑了所有人,职业棋手,非职业棋手,甚至还有少年宫的老师,但就是完全没往时光身上想。



“行啊!”洪河和时光答应的挺痛快。


“可就等着你录课了。”白潇潇给“老同学”领着路,左拐右拐的来到了校领导安排的大会议室。




“时九段,您好。”校领导一个又一个的问着好。


“您好。”时光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从容不迫的打着场面话应对着。




“久闻大名,时九段如此优秀,少年有为,完全可出本自传了。”


“您抬爱了……”听到这话,时光的眼神闪了一下,笑着应承。




寒暄了几句,开始办正事儿。





公开课录制很顺利,拍完后,白潇潇几人找了个环境优美的小地方吃了个下午茶,洪河跟白潇潇聊着闲话,时光拿出笔和本子开始认真的在上面写着什么。



“啪㗳”一声合上了笔记本,时光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拿出手机给方绪去了个消息。




05


“绪哥。”


“没想到你进度挺快呀。”方绪看着放在自己桌上的档案袋,看了看对面对的人,颇有点无奈的说道,“剧本都写好了?”


时光颔首。


“行。”方绪揉揉眉角,打开一目十行的看了看,把它收在抽屉里,“行啊你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有才华,我看着挺好,回头我会找编剧把关的,有改动或者什么的会通知你的。”


时光攥紧了折扇,“好,我先走了。”



看这反应,对面儿这位时光九段明显的心情不大好,方绪看着时光的背影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已哪句话惹着他了。



想了想也就不想了,自从他认识时光以来,这孩子说实话就有点儿怪怪的,也属正常了。


摇摇头,他还不如继续研究研究这剧本,掏出手机开始联系编剧。




06



时光走出方绪的办公室,太阳毒得刺眼,蝉不安分地叫着,让人着实生厌。



“行啊你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有才华。”


我只是实话。


你看啊,这年头实话说出来都变成诗词歌赋了,小时候那时候绞尽脑汁,结果得了个低分,现在满篇大实话,却被人说成是才华。


果然还是实诚点儿好,果然只有真情实感才能写出好的东西,原来语文老师诚不欺他。





『别等到一千年以后,世界早已没有我…………』



一段哀婉的旋律唤醒了脑子放空的时光,时光拿出手机一看,陌生号码。


谁啊?


“您好,请问是时光先生吗?”


“你好,我是。”时光应着,“您是?”


“时光先生您好,我是梦乐园公司旗下的导演,我叫赵阳,是通过方总介绍的。”


“您好,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您的剧本我已经看过了,我们几个导演组也讨论过了,对这个剧本都非常感兴趣,都觉得这个剧本很完美,没有哪一部分内容需要做额外修改。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可否约个时间,详细谈一下合作的事宜。”


“好,明天下午吧。”时光深吸了一口气,这便是应下了。


“好的,时先生,占用您的时间了,那我就不打扰了”,那人到了目的,也就挂电话了。




07






“赵导,别的我没什么意见,我只有一个要求。”时光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拿着扇子坐在高档优雅的咖啡厅里,看着面前的人,严肃地开口。




“时先生请说。”



时光认真地说道,“关于主角的选角,我要亲自把关,直到找到我认为合适的演员,我才同意开拍,演员我带。”



“当然,毕竟您是原作者。”赵阳点头,爽快的应允,“就算您不说,主演的选择,当然也要经过您的同意才行,您亲自带着,也好体味人物不是吗?”




“看您的剧本,时先生,我知道个孩子,挺古灵精怪的,可能挺符合您剧本里的时光,长得跟您也有几分相似。”赵阳笑着,“我带了他的资料,您要不要看看?”




“可以。”时光点点头。




赵阳打开公文包,拿出了一个档案袋,把它推给时光。




“您……怎么了?”见时光一副挺认真的样子,赶紧问道。




“抱歉,有点走神了,胡先煦,他人在哪?”时光合上档案袋,开口问道。



“现在应该还在学校。”赵阳笑,“他马上就要放假了,要么哪天,联系一下他经纪人,时先生你们见一面。”


时光点头应下,“静候。”




见此,赵阳又乘胜追击的为“褚嬴”这个角色推荐了好几个演员,可看了看资料,可就没有之前那么顺利了,全都被时光否定。



赵阳随时注意着时光的面部微表情,见好就收,说这位世界冠军脾气不怎么好惹,这是他之前就听说过的,说两句官话,也就告辞了。



时光一个人在咖啡厅又安静坐了一会儿,点了一杯卡布奇诺,望着窗外微微出神。




那个叫胡先煦的孩子,看照片儿挺有意思的,虎头虎脑的,哦,还真跟自己有点儿像。





“啪嗒——”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先生,您点的卡布奇诺。”服务员轻声说道。




“谢谢。”



咖啡很香,很浓,味道还不错,有点苦,挺纯的,绝对是纯手工磨的。







08




赵阳的办事儿效率是真的高,几天之后,他就又打电话给时光,说是和胡先煦的经纪人安排了见面。



还是在同一个咖啡厅里。





时光正往咖啡厅走呢,谁知道迎面就撞上一人。


“哎呦呦——”他自己还没咋地呢,撞他那人倒是先喊上了。


“你没事吧?”时光把他一把扯住。


“没事没事。”那少年拍拍腿,刚想抬头说句谢谢结果等看清楚对面儿的人,这一句话就变成了,“我的天啊。”



也不怪他,任何人看到面前这人竟然跟自己长得差不多,也会这样的,要不是确信自己对自家家庭情况极其了解,他都要怀疑不是他有个什么失散多年的亲人在这世上了。




“你……”时光也愣了愣,想起了昨天他看的档案袋,上面那个跟自己长得差不多的孩子,“哦,你是胡先煦吧。”



“诶?你知道我?”胡先煦还是挺震惊的,毕竟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今年得到的名额,被保送去表演学院,“我就是!”


“我…………”



”嗨,甭管你是谁,相逢就是缘!”胡先煦很是自来熟,“你看着比我大,那就是我哥。”


时光:“…………”



”赵导。”然而还没等他下一步想好要跟这人说啥,胡先煦已经用跑了两步到赵阳跟前了,“赵导!”


“慢点儿,还这毛毛躁躁的。”赵阳赏了胡先煦一个肩拍,“大学生的人了,还这样。”




“你啊。”赵阳无奈的抚了抚额头,这小子童星出道,打小就是那么皮,现在都这么大了,过几年上大学了,也没看出这小子收敛点。





“这位是时光时先生。”赵阳无奈的介绍着,转而又对时光笑道,“时先生,您别见怪啊,这小子有点儿皮。”



“啊,时先生你好,我刚刚……抱歉抱歉啊,编剧老师好。”胡先煦愣了愣,挠挠头哈哈笑着说道。


“噗。”时光看着面前傻乎乎冲他乐的胡先煦,实在没忍住,笑了,“没事。”



“先煦啊,这个剧本,时光就你了。”时光最后拍了个板儿。



“啊?”胡先煦跟不上他的节奏了,“这…………”看了看时光又看了看身边儿的赵阳。




之前事情不都是这样吗?先看人,然后说说自己对剧本的理解,结果谁知道到这儿把这一切都免了。







“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时先生吧,到这部剧杀青。”赵阳拍拍胡先煦的肩,“你经纪人那边我已经提前通知了。”



“嗯。”胡先煦受良好,“赵导再见!”



“谢谢编剧老师!”胡先煦真没想到能这么痛快,他准备的那一番慷慨激昂的剧本理解都还没说呢,本来经纪人跟他说这个的时候他觉得挺难的,就这么简单!真心没想到。




“什么编剧老师啊,不是你说的我是你哥吗?”时光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开口,“加油。”


“谢谢哥!”胡先煦这适应的倒是快,“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放心吧!”说完,拿着剧本跑一边儿就研究去了。




09






时光看着少年认真的样子,他笑了,自己当年应该也是这样吧,多像啊。





少年的自己朝气十足,一股子楞头青的冲劲儿,那个时候的自己啊,说好听点儿叫“小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说难听点儿叫“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了。”


现在想想,少年时的过往,有些事情就比较让人失语的。





“我一定要让你,名扬四海。”



“我要把历史欠你的,都还给你!”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恍如昨日,环绕耳边的是当年那个人与年少的自己说过的话,是自己对他的承诺。



他笑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会兑现我的承诺,到时候你…………可不可以兑现你的?




10





“哥?哥?哥,你怎么有点发愣了?”胡先煦问



“先煦啊,剧本看完了?”时光回过神儿来,看着这个大一的少年,“怎么了这是?”这眼眶咋还红了呢?



“嗯。”胡先煦点点头,“可是,好难受啊,哥,为什么是BE结局…………”少年垂下眼眸,想想最后的结局,他还感觉有点儿委屈。


少年对结局应该还处在那种大团圆式收官,第一次接这种悲剧性剧本,让他一时可能有点接受不了。



“……因为,求不得。”时光的喉哽住了,手里的那把扇子被他死死的攥着,嘴张张合合,到最后却只说了这几个字。


“哦。”少年点点头,可能是看出时光心情不怎么好,也再不多问了。


“可能这就是命吧。”时光轻轻的呢喃着。


“什么命不命的!”胡先煦拍着他的肩,“嘿,我还就真不信这个!”


少年人最是听不得听起来老气横秋那种命不命的一番论述,“如果都是命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当这么说一切都是写好的程序一样还不如机器人呢!我命由我不由天,乐意怎么过就怎么过,我说了才算。”


“行了。”时光又被他逗乐了,这孩子真是……“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孩子半点儿没含糊的这一串儿给他来了个“贺后骂殿”。





哎,想他堂堂一个世界冠军,围棋九段,三十多岁的人就生生被这小子教训了。


看着有点儿炸毛的少年,果然,小孩子都是潜力股。


“褚嬴肯定回来,肯定是团圆结局!”这或许是小孩子那不讲理的道理吧。



“肯定的。”时光也红了眼睛。




11




“可是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主角吧?这还有一个呢,褚嬴谁上啊?”胡先煦头疼,“不行不行,得慢慢找,不然糟蹋了这剧本了……”



“会找到的,慢慢找。”时光笑了笑,一脸认真,“褚嬴人物的演员选角,半点马虎不得,宁缺毋滥。”



“嗯,同意。”胡先煦点头,“这么好的人物,选演员绝对不能马虎,我得跟他搭得下去戏才行!”


“嘿,你还挑上了。”时光盯他。


“那当然,按这个剧本的话我得跟他从头搭到尾,要是找一个我看着不顺眼,搭戏搭不上的,你说我这怎么演?”


“到是。”时光赞同地点点头。


“哼,当你想做成一件事的时候,天地万物都会帮你。”胡先煦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嘿,剧本儿没看两眼这词儿你记得到挺熟?”时光瞅胡先煦,“不对,这是你的词儿。”


“那是,我胡某人台词功底杠杠的!”胡先煦了乐了,“至于是不是我的词嘛,哥,你这就门外汉了吧?这是基本功,全部的台词都要记清楚,才知道下一句该接啥。”胡先煦颔首,“再说,我喜欢这句话。”


“我也挺喜欢的。”时光说道。



“哥,要不你明天跟我去学校吧。”胡先煦叼着笔托着腮思考了一会儿,开囗说话。


“不是放假了吗?”时光问,“再说你高中,我去你学校也找不到人啊。”



“哥呀,我最近的放假了,我是高中生,但刚得到了机会保送去表演学院,表演学院的虽说大一都放假了,可剩下还有没放假的呢,再说,学校也有挺多,大二大三大四的,会趁暑假拍拍戏什么的。”胡先煦给时光科普,“反正我过几年是表演系的,这次暑假我也要先去看看要不?你回头也跟我去学校,顺便挑挑演员?看看哪个顺眼?”


“行。”时光想了想,这样也可以,点头应下。



12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他们的这一趟学院之行并不像想象的一样,因为他们逛遍了整个表演系学院,也看了很多学生,但是时光总是感觉看不到,让他满意的,或者说让他觉得符合他心目中的褚嬴的人。



这一圈儿学院之行也不算没有收获,相对的配角倒是定的差不多了,剧本里的配角只剩下一个来道场踢馆的油漆工,还有一个挺重要的时光的好兄弟。







胡先煦搭戏搭到累瘫,后来,时光问他,跟这些人搭时光和褚嬴戏感觉怎么样?他总是一句:“太别扭,不舒服。”


跟这群人搭戏,对于细品了好几天剧本的胡先煦来说,根本就是一个灾难,一个彻头彻尾的灾难,那很难受,“就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感觉旁边那个就跟个空气一样,根本不入戏。”


时光拍拍他的肩,“因为,他们没有办法,把自己深入到褚嬴这个角色。”


“所以没有办法去体会,或者说演绎不出来褚嬴的那种气质和那种感觉,”胡先煦揉了揉头,把发型给揉的乱糟糟的,垂死病中惊坐起,从善流如流的接上时光的话,生无可恋的道,“我跟他们对戏,感觉回到了小学被老师追着打的时代…………那哪儿是褚嬴啊,那明明就是灭绝师太啊……”





时光也很难过,很沮丧,褚赢是他心目中的神,永远的神,他不允许任何人或者说不允许一个人去毁掉,或者说去诋毁他目中独一无二的褚嬴。


难道他真的没有办法能找到一个能够演绎出他心目中的那个褚赢的人吗?






“就算我有千般不舍,万般不甘,又能如何?褚嬴二字,就只是个虚无,我永远都没有办法,以真面目来到世人眼前。”



“棋已乱,曲终散,算算算。”




不行,不甘心,他答应过他的,一定会让他名扬四海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慢慢找,宁缺毋滥。”时光说道。


“嗯。”胡先煦点头,“这剧本可不能糟蹋了!”



13



但是这俩人想的挺好,可办到真不容易,剩下的这段时间里,时光和胡先煦二人到处奔走,找方绪发动了他强大的人脉,用各种渠道,只为找到一个合适的演员。


收效甚微,时光看不上眼儿,胡先煦搭戏搭着也不舒服,以至于后来,制片人和导演缺人打电话联系男团经纪人的时候,直持连番遭到人家无情的拒绝,因为都知道去了也没用,十有八九是选不上的,还不如让自家的艺人好好练练舞啥的呢。



别人是靠不上了,那就只能靠自己了,无奈的两个人只能继续撞,漫无目的的继续找,比较悲剧的一点就是:这搜索范围可大了,俗话说的好‘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所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再加上这两个人的要求也挺高,这就难上加难了。


偏偏这两个人还就是宁缺毋滥的性子,于是,搁置了好久好久也没开拍,因为定不下主角。




“有心插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可能应了这句老话吧,谁能想到他们俩跑断腿,把整个中国都基本转过来了也没能找到的人,就因为胡先煦的一次马虎大意找到了。


说来话长,事情的起因就是胡先煦钻研剧本入迷,走到哪儿都带着剧本,结果有次出去喝奶茶的时候不小心把剧本忘在奶茶店了,结果风风火火地闯回来找。


“先生,请问这是你的吗?”正急的焦头烂额,一个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


“啊,是,谢谢,谢谢,真的太谢谢您了!!”胡先煦抬头接过剧本,还在上头亲了几口,天啊,终于找到了。




胡先煦这边挺高兴,可他旁边的时光整个人都定在那儿了。






他不措眼神地盯着面前的这个人,他愣住了。


像,太像了,真的是,身姿,体态,细碎的痛如同藤蔓一点一点裹住跳动的心脏,时光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被撕裂。


明知眼前人不是他,眼中却湿润了,时光没有哭,他知道自己不能哭,若是哭了,大概也只能淌出血来。



不对,他的眼神,时光,你清醒一点!



他手里的那把乌木红漆的扇子被他攥的几乎要铅进他的手心里,时光不知哪来的力气,握着毫不锋利的扇柄,手心里竟然是道道血痕,但是扇子竟然丝毫无损。




“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这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他发现时光这副样非但没能得到缓解,反而更加强烈了。



“你好,我叫时光。”时光机械似的伸出手去。


“您就是时光九段啊,久仰久仰。”那人愣了一下,伸出手相握,“我叫张超。”



听了这句话,时光心里好像打开了两扇窗户,巨大的喜悦如同澎湃的潮水,无止无尽的温柔涌来,湿润了时光干枯多时的心河。


这一刻,少年的眼里,光芒终于重现。




14





“不知老师是做什么的?”时光盯着面前的人。


“我啊,小演员。”张超笑了笑,“十八线的那种。”




一听他是个演员,胡先煦激动了,病急乱投医吧!急不可耐的开口:“那您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啊?”



“这是一个很好的故事”张超笑道。


胡先煦忙道,“是啊,编剧老师很厉害的!我们现在在筹拍!”


“我们还差一个重要角色,张老师有兴趣来试试吗?”时光开口,语气平淡的问。



但他心里到底没有这么“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反正面具带习惯了,会被人看出来就是。




“这……我…………”张超犹豫了,这也不怪他,毕竟他来这儿就是剧组杀青,说实话真的很累,所以他想出来喝杯奶茶放松一下,结果就碰上这么个事儿,立马就让他接个剧本跟人搭戏,情绪不一定能进得去,别再耽误了人家。



“老师,您就跟这孩子搭一下,也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时光看着着他,脸上挂着笑,那语气似乎没那么平静了,似乎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现在的他连指尖都在颤抖,现在若是在赛场上,估计他连棋子都拿不住。



“对呀张老师,来试试吧!”胡先煦的眼里开始放光,找这个角色太不容易了,有一个算一个吧。



张超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眼里的光是那样的炽烈,灼的人心头发烫,灼烧之后不自觉的柔软下来。


张超他本来就是个心软的,再配上这眼神儿,真的顶不住了。



张超笑了,眼里有点点星光:“好,我试试。”



时光听这话,像是大漠中孤独的旅行者拖着沉重的脚步,马上就要干渴而死,却于看到那一片绿洲,重罪至死即将砍头的朝廷钦犯得到了免死金牌一样的欣喜,终于看到了生的希望,那一瞬间,他觉得从地狱一下子升到天堂也不过如此了。


“张老师,留个联系方式,方便联系,我们制片人随后也会联系您助理的。”时光开口,生怕晚一秒钟张超就要后悔。



“好。”张超点点头,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几人又聊了几句,各回各家,走出奶茶店,张超回过头,静静的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眼里泛出一点别样的温柔:“这孩子可真是非一般的执着呢!”



15






“老师!找着了!”胡先煦原地蹦了两下发泄他这激动的心情,老天,总算是找着一个顺眼的了。


“找着了!终于找着了!老师!找着了!”少年的心绪明显是压了太久了,终于找着了,这剧本都搁置了多少年了,就因为这一个人物!


“老师?”刚刚平静一点的少年回过头去看着时光,发现他红了眼眶。


胡先煦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师不高兴吗?我们找到了呀!”



时光目送着张超离开的背影,时光的喉哽住了,手里的那把扇子被他死死的攥着,“是啊,找到了…………找到了……”







“我会把历史欠你的都给你还回来。”


“我一定要让你,名扬四海。”



“我要让褚嬴的名字传遍大江南北。”


“让你成为真正的,棋王!”



褚嬴,你的名字,马上就要传遍大江南北了……



16




剧组演员全员集结的前一天,相关的工作人员已经提前到了,时光作为编剧外加半个监制,自然也是要提前报到的。




“时光老师,您给这个项目起个名字吧,毕竟剧本是您写的。”赵阳作为制片人,前去找时光谈话,因为他猛然发现这个剧本好是好,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个名字,放在电影界这叫什么,这叫你这个项目都没有名称啊。



他本来想自己给起个名字来着,结果看了半天也没敢下手,这万一要是一个名字起不好,有可能影响整个电影的票房,这后面一系列的后果他可承担不起呀。


所以他斟酌半晌还是没敢下笔,直接找编剧吧,省的他狗尾续貂。



“烂柯眸。”时光想了想,对这个剧本正式命名。



烂柯眸??


为什么叫这名儿呢?赵阳闹了一脑子问号,但是想想也就不想了,人家必有人家的用意吧。



“围棋古称,烂柯。”可能是他的疑惑表现的太明显,一眼就被看出来了,“围棋的眼。”时光手里攥着扇子,给他解释了一下,他顿了顿,闭眼平复了一下自己,他盯着赵阳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在围棋的世界里,眼就是命,有眼,才能活。”



“那这意义可重大了,时光老师真不愧围棋界的翘楚啊。”赵阳笑笑,拿着剧本就走了。




时光看着赵阳的背影,眼睫微垂,遮住了自己的情绪。


眼微闭,泪无声而落。


果然,说实话反而没人信了呢……


这或许就是“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来假亦真。”




‘没关系,没关系,等这部电影真正拍完,这个事实就会呈现在世人眼中的。’


时光如此安慰着自己,马上,褚嬴这个名字就会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




17



第二天,《烂柯眸》剧组演员正式齐聚,张超和胡先煦两个人作为主演,还要比他们别的角色都早到几个小时,于是他们当天凌晨的时候就已经下飞机到剧组了。



因为他们还要对戏的,尤其是张超,他所有的对手戏都是在跟胡先煦对,所以他们要提前开始寻找这种感觉,时光作为半个监制外加编剧,他是一定要把《烂柯眸》这部电影从头盯到结束的,当然,除了这两层身份的束缚,这也是他自己要求的。






“《烂柯眸》第八集第一场,准备!”各方就位,导演监控器后头,看着两个人的状态,一声令下,“开始!”




“你是棋神……”胡先煦捏着下巴想了想,“那我岂不就成了棋神缔造者了?”



“你好啊,棋神?”胡先煦仰着脸看了张超一眼,笑的特别阳光灿烂,十分正经的一恭手。


“你好,缔造者。”张超心有灵犀的微微头看了胡先煦一眼,也跟他做了同样的动作,不过这动作让他做出来总感觉比胡先煦还皮一点,配上傲娇的小表情,语气还有点儿飘,像是在炫耀着什么宝贝一样。



“幸会幸会。”胡先煦像是学着武侠小说刚见面的时候一样,说着交手之前的“场面话”,不过那语气也飘了。



“久仰久仰~”就这语气明显再告诉你,我在炫耀中,请勿打扰,可你还没法下手去打他,因为人家没惹着你。






“咔!”导演一声令下,胡先煦整个人都快蹿起来了,跑到时光跟前,“老师,褚嬴找对人了!真的找对人了!!”


“是啊,他真的很像……”时光淡淡的笑了一下,然而这点儿情绪马上都被他藏起来了,换上了一个比较调侃的语气对胡先煦说着,“怎么样?我就说吧,总有合适的,也不枉咱俩找遍戏剧学院,累的腿都快跑断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胡先煦赞同的点点头。



“先煦?怎么了?”张超来问了一句,冲着时光一点头,“时光老师好。”



“你好。”时光似乎有点儿不敢看张超的眼睛,左手收紧,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应了一句,都是大脑潜意识在处理,估计他都不知道自己跟人家说了什么。





胡先煦一把抓住眼前的人,一蹦三尺高:“张超老师,您太神了!”


“啊?”张超一时没跟上胡先煦的脑回路,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这么激动了?



“张老师!张老师你不知道哇。”胡先煦把张超拉到一边儿的一个可休息的地方坐下,苦着个脸,好像回忆起了某段黑色经历,胡先煦是个天津人,众所周知,天津人嘴皮子都遛,基本两个岁孩儿都会说快板儿,讲起故事来,抑扬顿挫绘声绘色,声情并茂的,“这个剧本至少两年之前就已经出来了,编剧老师是先找到的我演时光,后来我们俩就踏上了寻找适合演褚嬴这个人物的演员的道路…………”


“之后呢?”张超很是捧场的问了一句。



“然后?”胡先煦眼见着就更郁闷了,“赵制片给荐了几个,结果一眼扫过去就全被时光老师否决了,后来我跟时光老师商量着说,去戏剧学院找一找。”


“这不挺好的吗?”张超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挺好?”胡先煦稍微拔高一点,“我跟时光老师,我们俩的理想是丰满的,然而现实是骨感的,我们的这一趟学院之行,根本就一点儿都不按套路来,因为我们逛遍了整个表演系学院,腿儿快跑断了,愣是一个看顺眼的都没有,给我累的搭戏搭的都累瘫了!”



张超拿胳膊支着下巴,“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先煦。”



胡先煦撇了撇嘴,接着述说他那段悲惨的过往,“跟他们搭戏简直就是灾难!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灾难!!太别扭!太不舒服了!我感觉那就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感觉旁边那个就跟个空气一样,根本不入戏!我跟他们对戏,我感觉回到了小学被老师追着打的时代…………那哪儿是褚嬴啊,那明明就是灭绝师太啊…………一句话总结,那就是各种难受!”


“但是刚刚这场我走的实在太舒服了!自然的都不能再自然了!所以呀,张老师你真是神了!!”胡先煦兴奋地道。



张超听过这么一大串儿,他听出了胡先煦对之前满世界找“褚嬴”的那满满的怨念,他笑了笑安抚“怨念深重”的少年,“好了好了先煦,都过去了啊。”




时光跟着导演在监视器后头看着刚刚两人对戏的片段,看着二人对戏的片段,他只觉得他的大脑“嗡——”地声,一片空白,左手无意识的收紧,又看着旁边那两个人相谈甚欢的背影,主要是胡先煦在说,张超在听,这个画面异常的和谐,他的嘴角勾起,笑了,眼中似乎有点点的星光在闪烁。


真好啊……



终于……找到了,好像,好像。




“时光老师,您觉得怎么样?”导演问着他的意见。


他木头似的点头。




“超哥!超哥我跟你说……”胡先煦聊了半天也跟他混熟了,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



张超朝声音的来处看去,眼睛余光在旁边停留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继续听胡先煦聊天。






18







“时光你…………”方绪坐在办公室里拿着电话,气的牙痒痒,但是最终也只挤出了这几个字。




“绪哥,情况就是这样。”电话那头的时光定自若。




“你到底图什么呀?这是?”方绪实在想不明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为什么时光如此坚持,非要通过自己给他一些渠道去广邀一些明星或者演员来试镜,利用他的名人效应去给他做宣传,一个围棋界史上最年轻的九段,最年轻的世界冠军,拍电影这个消息本来就够劲爆的了。



现在又告诉他剧组里边,需要围棋指导,他一个人忙不过来,问他有没有时间去指导两天。



方绪头疼,就这样是让媒体知道了又是一大爆点,好家伙,他现在闭上眼,基本都可以想象到记者那如狼似虎等着挖新闻料的眼睛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其实起因很简单。




由于《烂柯眸》这部电影,讲述的是围绕着围棋,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有大量的围棋元素,有大量的下围棋镜头,所以他们在开机之前为了剧情的严谨性和合理性,特意集体举行了围棋集训。



说到围棋,那《烂柯眸》剧组可是省了不少钱,不用在外头找围棋指导,也不用在专业性指导这一点上担惊受怕的。因为这剧组可是有最权威的免费指导。



这部电影的编剧+监制——时光老师,正儿八经的围棋九段,世界冠军,围棋界的双子星,就首当其冲的成了一线的围棋指导,这么个大神搁这儿蹲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毕竟是术业有专攻。



“我一个人不行。”时光对此是这么说的,一个人教这么一群人,甚至还要操心电影里边所有棋局的布置,时光再厉害,也是分身乏术。


“时光老师,那怎么办?”赵阳虚心求教,“要么我去请几个围棋指导?”


时光不置可否,但赵阳下一秒就对自己的这个提议产生了无尽的嫌弃。


他还能找谁去啊,他一个名不见经转的小制片人,再说,他就是真找着了,那找的那些人专业水平过不过线这还是个问题呢,就那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会围棋的都进组来跟时光一起指导,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我找找他们有没有闲的吧。”时光说道。


“麻烦时光老师了。”赵阳高兴啊,虽然他不清楚这个“他们”到底是谁,但人家是围棋圈子里的人,还是世界冠军,时光找的人总比他找的人权威的多。



于是乎就有了方绪头疼的那一幕。






不管是方绪心里有多想骂娘,他还是去帮忙了,反正遭殃的肯定不止他一个。



结果到这儿一看,可不是吗?老熟人啊,下到少年宫的各位围棋老师,上到围棋界顶尖职业选手,差不多都来全了………基本上一个没都落下。



“老师!?”方绪俩眼都睁大了,怎么他师父也来了?



时光啊…………这小子…………



“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也来凑个热闹,也算是给围棋的传播做了贡献了。”相比方绪的震惊而言,俞晓旸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给他徒弟解惑,好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得了,就这两句话,方绪就已经知道时光是有么办法把这群人都整来的了。


围棋界的大半江山呐,这电影可是厉害了,这个要是一般,根本就请不起,就这一群人,光出场费都多少啊?




不光方绪傻了,整个《烂柯眸》剧组,除了时光,所有人都傻了。





赵阳瞅着编剧老师请来的这一大帮子人,他觉得他的腿儿一打软差点儿给跪下。



亲娘啊,我去……时光老师真牛逼,本来就是想让编剧老师来联系几个职业棋手做做指导也就罢了,谁知道老师真找职业棋手了,这围棋界的半壁江山啊,一群围棋花板啊这是。


虽然他对围棋就是个门外汉,但是就这神级人物,如果他还不认识的话,白活了就。



啊!大神的世界,像他这种凡人果然不懂。




不过…………赵阳默默的为剧组里的演员们捏了把冷汗。





19




围棋指导小组人员集结完毕,然后《烂柯眸》剧组就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式围棋训练,突击围棋。



有这么一群围棋天花板在这儿守着,演员们要经历什么魔鬼训练,不必言说。






“围棋棋盘分为角,边和中腹三部分,有4个角,4条边,中央部分就是中腹。盘面有四个角星,4个边星,中腹正中央的星有个特殊的名字“天元”。小目是指三线和四线的交点。注意,有两个小目……”


“三三两条三线的交点。三三在两条边的重复处,它部倾向于任何一边。注意:只有一个三三……”


“高目白色,是四线和五线的交点。高目相对位置较高,但它明显倾向自己位置较低的一边。有两个高目……”


“目外是三线和五线的交点。目外相对一边位置较高,但它明显倾向自己位置较低的一边。有两个目外……”


“星,这个,就是四线四线的交叉点拉。它和三三一样,也不倾向任何一边。一个角部只有一个星……”




每天都在这种基本知识的熏陶之下过去,让剧组的众位演员们大呼头疼,听不懂啊。





然而其中最惨的就是胡先煦跟张超了,他俩下围棋,那水平一言难尽。



这样就不行了,尤是张超,因为他在《烂柯眸》这部剧里演的是一个棋神,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那种。



别看人物下的那么厉害,但他本人下棋真的是一言难尽,比九岁的时候的时光也就好那么一点点,不至于把棋子给下的格子里。


于是乎,他得到了时光的单独辅导,恶补的那种。







“围棋棋盘分为纵横十九条线,因此形成了三百六十个交叉点,棋子分黑白两色,先黑后白,交替行于棋盘的交叉点之上。”时光拿着一个棋盘开和一支笔,给张超补课,“棋子一但落下,就不能再动了,落子无悔,最后,占多交叉点者为胜。”


“到这儿,听懂了吗?”时光一口气说了大段,抬眼问道。



“嗯,听懂了,时光老师。”张超应了一句,在旁边认认真真的看着棋盘,乖的像个小学生一样,随时准备划重点。



可是他迟迟没等来时光的下一句,只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也不能说是叹息吧,就像即将要接受人生的第一次选择之前的一种,对自己心态的调整,可是他的礼貌告诉他,现在不能抬头去一探究竟。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了一句,“好。”


“棋盘上一共有九个点,叫做角星,我们通常也叫它为星位,每四个边的中心也有一个点,叫做边星。”时光的声音继续响起,“中间那个点。”到这里的时候似乎顿了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当时是在期待着什么,“张老师,你别以为他叫中星啊,唯独中间那个点,跟上面那几个都不大一样,就它不叫星,它叫作天元,也可以叫中腹。”




“天元这个位置,在围棋中有万物初始的意思,也有广大高深的意义,但这个地方的棋可不能随便乱下,因为中腹的棋,是最难掌控的,也是最复杂的。”





三个月的集训时光转眼就过去了,张超这段时间进步飞快,有着时光的加成,再加上张超他也乐意学,一个使劲教,一个使劲学,两方配合天衣无缝。成功的把张超的棋艺提升了好几个点。



经过各位“围棋天花板”三个月的“魔鬼式”围棋训的众位演员们,不能说下棋下的有多好吧,最起码虐个小孩儿,勉强也还可以。



20




集训结束,电影《烂柯眸》宣布正式开机,结束开机典礼之后,剧组的众位再多一会儿都没有休息,各自上妆,换戏服,直接准备开拍。


这场是外景。


张超是第一个到化妆组的,他得踩个五公分的高跟鞋。


因为据时大编剧说,褚嬴戴着帽子,他的身高大概在两米多以上,张超1m88. ,身高不够,所以需要踩高跟。



再有,他妆比较重,挺浓的,衣服也比较复杂,说实话他第一眼看上去,还不咋好看,第一眼看上去有点儿像国外的狩衣。




另外关于这点呢这就是时光的锅了,他这个造型是时光一手设计的,制片人当时看完了之后还找过时光,说是这造型太难看了,问他能不能改改,还把服装设计组已经想好的几套比较好看的服饰图纸都给他拿了,结果时大编剧还就扛着死理儿,死都不让改。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衣服可以穿,但是,必须得是他指定的那几套,而且不能穿太长时间,主要还得是那个看着比较难看的衣服。





“各组准备!《烂柯眸》第四集第二场!”导演监控器后头,看着两个人的状态,一声令下,“开始!”









胡先煦和张超走在一条甬路上,但是一个在最这边儿,一个在最那边儿,时不时还分个眼神往对方的瞅一眼,但是两方都没发现就是了。





“怎么就回来了呢?”胡先煦不在意用着吊儿郎当的语气问,如果忽略掉他那时不时就往这儿张超边儿乱飘的眼神的话。



“就回来了呗。”张超手拿着昨天刚做好的一把道具扇子,微垂着眼眸,来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过说的倒是实话。




“我刚才水下说得这些话……”胡先煦脚步停了,又撇了他一眼,“不是我做梦吧?”



“不是吧。”张超回了他一句,还是没赏给他一个眼神儿,自顾自的开始说,“……你说你喜欢下棋了,求我教你,让我以后就别离开你。”



胡先煦啧了一声,扭头做思考状,来了一出现实版的死鸭子活嘴硬,一歪头儿瞅着张超,“我怎么记着,是你说以后什么都听我的,我勉强把你留在我身边的呢?”


张超歪过头去看甬路那边儿的树,脚下的步子都慢了,对这小孩儿他是半点不留情,直接一句怼回去,“你做梦呢吧。”


胡先煦看着他这副样子,偏过脑袋就乐了,表情还多少带着点儿得意,“一千多岁的人了,别耍赖哦。”



一听这话,张超干脆往那儿一立,哪儿也不走了,可能是终于跟自己把这别扭的劲儿过去了,“你以后,到底会不会认真下棋?”



胡先煦也停下不走了,听他把这话说完似乎是对他有点无语,顾左右而言他,“那湖水看着挺浅,差点没把我淹死。”



张超高了点儿声,像赌气的孩子,“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变!?”



“谁说我没变啦?”胡先煦低低头又点点头,看那样子还叹了口气,可能是真让他弄无语了,“我说了围棋这事儿我想再试试看。”说完这话他似乎知道跟面前认人不挑明是不行的,给他一眼就继续往前走了,“没准儿我喜欢呢?”



一听这话,张超这才低着个脑袋,继续跟着他往前走,他那样子,胡先煦没说这句话之前,说不定心里诅咒他多少回了呢。



“你跟着我干嘛?”胡先煦转着脸问,说这话之后,又把脸转回来继续走。



一听这话,张超倒也听话,胡先煦继续再往前走,他不跟了,转过身儿好像要往另一个方向走。


胡先煦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一瞅,张超没跟着他,又给他回了一句,“你还愣着干嘛啊?”



转过脸去,再看看他这表情,似乎什么奸计得逞的样子,乐的那叫一个得意。


张超无语,好像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儿,让我跟的也是你,不让我跟的还是你,你到底让我怎么着,心里这么想的,那腿倒是挺诚实的,又跟上他了。






“咔!”导演一声令下。





胡先煦又走回来了,挨在张超身边,还打开书包拿了一瓶水,打开之后就开喝。




张超一抖手,抖开那把新做的扇子开始扇风,现在是夏天,他这身衣服好几层,透气性又不好,套在身上要多热有多热。




看着这一幕,时光两眼赤裸裸的盯着张超看,那眼神灼灼的似乎要把人给盯透,看到骨子里去。




张超似乎终于觉得身后的两道目光太过炽热,被搞得不太舒服,余光一扫,微微皱了皱眉。




“超哥,你怎么了?”胡先煦像是察觉到张超有点走神,开口问道。


“没什么,热。”张超对胡先煦笑了笑,说着,又加快了点扇风的频率。




“超哥!就你这一身戏服好几层,还不咋透气!能不热吗?”胡先煦笑了,“来,扇扇风!”






时光终于将那热情到极限的目光收了回来,像,太像了,真的是,身姿,体态,还说刚刚说话的口气!


细碎的痛如同藤蔓一点一点裹住跳动的心脏,时光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被撕裂。


时光!清醒一点!看清楚了!!


左手死死的将折扇收紧,乌木红漆的折扇似乎都要被他亲手收的镀在他的手心里了,手心渐渐火辣辣的微疼感,这才将那颗大脑里那仅有的一丝名为“理智”的东西给翻了出来。




21



“谢谢洪老师帮忙!”赵阳跑来跟洪河握手,本来《烂柯眸》这部电影里头“洪河”这个角色挺让他发愁的,原因无他,演员不好找,虽然找没褚嬴这个角色那样,但找了几个都似像似不像的,缺着些感觉。



对于《烂柯眸》剧组来说,赵阳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认识——“遇事不决,编剧老师”于是赵阳当急立断把这事告知了时大剧,这不是吗,第二天,人家时光老师把本尊找来了。


赵阳这儿还考虑下一步措辞,怎么说好让人家一个棋手的来帮自己演戏呢,结果洪河已经主动到他跟前儿跟他商量这事儿了。


不用说,肯定又是编剧老师的功劳,编剧老师永远滴神!不解释!也不接受任何反驳!!




剧组拍戏进程进行的十分顺利,剧组日常沙雕,由于导演点的工餐太好吃,所以演员集体都胖了那么一点,尤其是胡先煦。


要是再归根结底一点呢,那就是导演和编剧的锅了,小胡同志开拍之前就已经收到了编剧和导演的一再叮嘱,告诉他不能减肥,因为瘦了就帅了,就没有那种玩世不恭啥也不懂的小初中生感觉了。





每天都是沙雕在线集结,然而谁也没想到,发生转折是在那一天,




也就是在那一天起,《烂柯眸》剧组远在一个事情上统一战线。


剧组有谁最可怕?


——编剧老师!





要说是怎么回事儿,才让这么沙雕互怼的一个剧组,难得的统一在一个战线上,还要从一场戏说起。





按照剧本,有一场褚嬴在南梁和皇帝下棋,结果就因为不懂侍君之道触怒皇上,被人陷害挪子,无辜受冤的一场戏。




张超听到今天要拍这场戏,他还挺高兴的,因为拍南梁的戏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堂,因为拍这场戏,他可以暂时告别那件狩衣,新的服是透气的,而且层数也不多,穿在身上特别凉快,对于每天穿着N多层且厚重不透气的戏服,的张超来说简直就是福音,哦,对了,平时的狩衣里头还得搭件儿棉袄——因为他太瘦。




而且这一场戏他还不用化浓妆,张超很开心,因为夏天的杭州天气很热,室内温度高,室外太阳射眼,所以不管是拍外景还是内景,他基本妆都要每隔四个小时化一次,很折腾人。



哎,不说了,说多了全是汗啊。






“小奴好像看到褚大人…………”一位群演怯生生的抬头看着高位上九五之尊的皇帝,“挪子了……”



演员们全情投入,一切都很正常,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至尊容禀,褚嬴…………”张超穿着古装跪在下边,情绪进入满分。


当跟他对手的那个演员正准备说台词的时候,谁知从监视器冒出了很大声一句,“一对昏君奸臣!!”



然后还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看到了一个黑色的残影“刷——”地一下蹿过来了。



是《烂柯眸》的编剧时光老师。




“时光老师您……”可还没等赵阳说完话,下一秒,和张超对戏的另外一位跪在他旁边的演员被摁在地上打了一顿。



“时光!你又怎么了你!?”洪河第一个上来拉着他。






“时光老师!”


“时光老师!”


“时光老师!”





这一下可好,整个剧组都乱套了,该拍戏的也不拍戏了,该对词的也不对词了,这哪还顾得上呢,全来拉架来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吧,那总不能让时光老师就这么打人吧。



“时光老师!时光老师!你冷静一点!!”




“杨玄保——”可是现在的时光老师,双眼通红,眼球都起了红线了,哪里还听得进去他们说话呢?



不过他这一句杨玄保,可是把剧组所有人弄蒙了,怎么回事儿啊?见过演员入戏太深的,为什么编剧还入戏了?


“时光老师!!”张超一把将时光成拳左手手腕给握住了,要不然地上这位可怜兮兮的演员又得多挨一拳。







整个剧组静若寒蝉,落针可闻,在场众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褚嬴……”时光疯了似的抓着张超的手腕,眼神上下扫视着,“禇嬴……褚嬴你还好吗?别害怕……沒事的……小光罩着你……没事了啊…………没事儿了,什么事都沒了……”


张超试图把他那白色主色外有点儿蓝色晕染的袍子从时光手里解救出来,无果,只能任由他拉着,安静的听着他发疯一样的话,眉头越皱越紧,但心里似乎有一个疑惑被他解开了,只缺一步最后的确认。



“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了?那皇帝老儿搞什么鬼不成?”时光看着面前人皱眉的人。



不应该的,


他不该皱眉。



“我没事。”张超吐出一口浊气,正视着他的眼睛,冲他安抚的笑了笑,语气很平缓,“你跟我回屋聊聊好吗?”


时光盯着他,似乎在确认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张超也不着急,只是笑着任他看。


时光缓缓点头,“好……”


张超起身带走时光,临走时给导演使了个眼色,导演回过神儿来,叫人清理现场,赵阳也赶紧安排跟张超对戏的那个演员下去处理伤势,伤势不重,就是稍微红了一块儿,找了个冰袋赶紧敷上。







22




张超把时光带到自己的房间,给他冲了杯蜂蜜水,把他从不离手的那把扇子放着他身边,时光低着个头不说话,张超坐在一边儿安静的打开剧本,默背台词。


“……张老师,您……你不想问些什么吗?”时光伸出手轻抚着乌木红漆的扇子的扇骨,轻轻的开囗说道。


张超摇了摇头,“时光老师,您可以就把我当成个安全的秘密保险箱,如果您愿意说的话。”



张超身子往后靠了一下,“当然,老师您要是不想说的话,就当没这回事儿,时光老师,我这人呢,一向不会牛不喝水强按头,因为那不好玩儿,再说也不一定是真话,我这人呢,你如果让我听假话,我还不如不听。”



“你会信吗。”时光沉着声,似乎这样可以稳住颤动的那颗心。



“我啊,曾经有个外号,‘人形测谎仪’,所以跟我,时光老师您可以放心说,真话假话我能听出来,只要是真话我就信。”张超把目光从剧本上移开,正视着这位青年九段的眼睛,他早已经褪去青涩,眼里似乎也没多少光了,或许是成长的代价吧。




“褚嬴,南梁围棋第一人。”张超把剧本一合,“《烂柯眸》,围棋古称,烂柯,眸,眼睛,我记得白川老师昨天讲过,眼就是命。”




“他是我的老师,如果没有他……我……我根本不会碰围棋的,更别说当什么九段了,但是我那学习成绩,估计还就真得去扛煤气罐了。”时光缓缓开口,“他特别高,我只能抬着头看他,他简直无时无刻无孔不入地在跟着我,他无形中让我所有的情绪都可以成为双倍,他比谁年纪都大,但就是性子…………挺可爱的。”




说起这个,时九段似乎终于有了些精气神,似乎在回忆什么美好的往事,“我高兴的时候他在,我沮丧的时候他在,我定段,被绪哥说成俞亮的起爆剂,发脾气自我怀疑,他也在,他说‘我永远期待你在这个世界大放异彩’我压力大,他告诉我今天不下棋了。”


说到这儿,他就不说了,闭着眼往后一倒,闭目养神,但是才待了一分钟不到,时光的两眼直直地盯着他,“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



“我要是没猜错,褚嬴老师他应该跟我有点像吧。”张超笑了,“每次跟先煦拍完戏,你那个眼神都感觉要把我盯穿了一样,要说我跟褚老师长得风马牛不相及,你觉得要是你,你信吗?我也进过不少剧组,我看过演员入戏的,没看过编剧入戏的,所以我才猜,‘这个剧本的一切是不是都是真的?’就在刚刚,我得到答案了。”



“就算你觉得我没说谎,但不觉得我说的是胡话吗?”时光听着面前这人说的这些话,他突然有点儿吃惊啊。


“时光老师。”张超把那杯蜂蜜水推给他,“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再说。一个围棋运动员脑子都不清楚,还能是世界冠军?再说有这么多佐证在这儿呢,有什么可不信的呢?”




在这一刻,时光看张超的眼光变了,充满了希望,也溢满了笑容,纯粹温暖,他终于不是荒漠里的艳阳,找寻到了心中的依傍,在这一条长的看不见尽头的路上,终于不是一人独行。



“张老师,我看你不是演员,你是心理学教授吧?”时光笑开了。



“真不是,但是以后如果剧情需要,也许会着试试演一演。”张超笑了笑,耸了耸肩,“一切为剧本服务,我也说不准。”


“你不用演,穿个白大褂,往那儿一坐就行了。”时光感觉现在特别放松,似乎是被张超打开了话匣子。






“时大编剧,今天还拍不拍?”看着时光的情绪稳定下来,张超问道。



“拍。”时光说。


早一天拍完,就早一天让褚嬴名扬四海。


“好,你说啥是啥,我陪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是实心儿的,我跑不了,到时候电影上映了,别忘了请我吃一顿啊。”张超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好歹我也是给你出了份力的。”


“行,到时候,地方你定吧,哥。”时光笑笑,一口应下。



张超有点哭笑不得,被一个比自己大了快十岁的人叫“哥”是种什么体验?偏生这位时大编剧没有任何感觉这称呼不对的表现。


他也就默认了,想叫啥叫啥吧。



张超冲他眨了眼,相视一笑,两个人一起护住了这一个最大的秘密。





23





“刚刚那条过了吗导演?”胡先煦凑过去问导演。


“前头那点儿过了,后边儿这个还需要再拍一遍。”对此,导演是这么说的。




其实,说实话,拍《烂柯眸》这部电影还是比较顺利的,演员演技和台词功㡳都是过关的,只要给一段时间,让演员入入戏,基本都是一条过,就算不是一条过,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需要导演费心费力去解决,如今就剩下三两场了,马上就可以收官了。




“没事了,大家开拍吧。”时光跟着张超来到剧组众人面前,深深地鞠了个躬,“对不起大家,是我没控制好情绪,真的很抱歉。”



众人纷纷表示不介意。







“《烂柯眸》第三场集第一场二次!”导演一声令下,“开始!”




“杨爱卿,今日你与褚爱卿的对局,胜算几何?”九五之尊的皇帝坐在最高位上俯视全局。



“回至尊。”杨玄保跪在大殿上,“以下走之力与褚大人相较,五成对五成。”



“甚好。”那位九五之尊的皇帝听到这话,似乎心情还不错,“杨爱卿请起。”


“谢至尊。”杨玄保向上一恭手,站起身。






“小奴好像看到褚大人…………”一位群演怯生生的抬头看着高位上九五之尊的皇帝,“挪子了……”


“你说什么?”皇帝似乎有点儿吃惊,“杨玄保,可有此事?”


“下走确实是看见了。”


“至尊容禀,褚嬴…………”张超穿着古装跪在下边,情绪进入满分。





有了上次的教训,杨玄保那个演员,说完台词之后就离老远站一边儿了。


到这儿了,整个剧组的所有人,心都提起来了,目光隐晦的往时光那边跑,毕竟上次就是到这儿,时光突然出的问题。




只是时光也没怎么在意,他的目光盯着张超,看着演出来的这一幕,细碎的痛逐渐增大,时光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被撕裂。


明知眼前人不是他,心还是止不住的疼,或者说,这只是人演出来的而已,真正当他,面临这个场面的时候他会有多绝望呢。



褚嬴这一辈子说不通情理是完全没错的,人情世故,说实话他懂的不多,要不然也不会被小时候的自己那么一顿狠批了,那么一个单纯的“棋疯子”面对这种无妄之灾,当时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至尊……弈棋有三…………他只赢了一局…………”张超手里拿着扇子,手足无措的跪在那儿,手都有些发抖了。





“可是杨爱卿他棋品端正,不像你这般鸡鸣狗盗,念你往日常伴弈棋,免你一死。”



“至尊容禀,褚嬴…………”他还想着多做解释,但是皇帝已经袍袖一抖走人了。



徒留张超一人跪在空荡荡的大殿上,暖黄色的灯光像夕阳一样,照在他身上有点萧瑟的感觉。



“咔!”导演看这场时间拍的差不多了,赶紧喊话,这一颗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妈呀,吓人,万幸万幸万万幸,这次没出事儿。




时光在监视器后边儿看着这个背影,他手里的那把乌木红漆的扇子被他攥的几乎要铅进他的手心里,他也没多大的反应,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根本就不是他的手在经历这种“折磨”。




“哥你还好吗?”等导演这一个“咔”字下去,时光第一个蹿过来了。



剧组众人一脸懵,时编剧今天是怎么了?



“嗯。”张超应了一句,“我先去卸个妆,一会儿请你去吃涮锅?时大编剧给不给面子呀?”


“哥你偏心啊!”胡先煦听这个也过来了。


“我的错,那一会儿先煦咱一起去?”张超看着身边儿这两个长得差不多的,笑了笑投降了,“我先去卸妆。”



最终,由张超出钱,仨人吃了一顿涮锅心满意足地回剧组了,准备着明天的拍戏安排。




24



今天的剧组迎来了一位客串成员,龙彦。



这个消息一下来,众位演员们就对今天要拍什么,心里有了个大概的数了。



要说这龙彦,在剧本里的设定就挺让人泪目的,结果见面儿一交谈,众位演员们才发现,他经历和剧本里一模一样。


这不仅让人为他唏嘘不已,心里也画了个问号,难道这是巧合?




“哎,超哥,你说是龙彦真人经历和咱剧本上那么像,难道是巧合?”胡先煦趁中午吃饭的时候和张超讨论着。


“或许吧,没听过那句话吗?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张超笑了笑,是这么回答的,“任何体育竞技都是残酷的,包括围棋,剧本里的龙彦,可能只是一个缩影。”



好在少年人也就是随口好奇,自己又小声说了几句也就不纠结了,不过他心里有没有存疑,这个可能只有少年自己知道吧。




说说笑笑,到了该开工的点儿了,至于在哪儿拍这个场景嘛,哪里发生的哪儿拍呗。






“《烂柯眸》第十八集第二场!”导演一声令下,“开始!”



“一定是岳智!”胡先煦一边拿着个鸡毛掸子,登着个便携式的小梯子,正在打扫道场最门的柱子,一边咬牙切齿的说着,“我最恨打小报告儿的人了!”


张超坐在台阶上看着他,手里头掐着扇子,但是那扇子基本成了他丧气的根本,捏着它也不像往常一样“刷——”一下打开了,还有点儿遗憾垂头丧气,“哎呀,这别人都去坐隐道场了,这棋泡汤了不说,还得陪你在这儿打扫。”


“大猪嘴这回是真过分了,别的孩子都能回家,就我一个人留在道场打扫,道场又不是没有保洁。”胡先煦郁闷,越想越郁闷,感觉他自己要甩不干了。


“哎,不说了,我得歇会儿。”说着从他那便携式的小梯子上边儿下来,跟张超一块儿坐在道场的石头台阶上。


“你说你这一上午就擦俩柱子,还嫌累?”张超瞅他,那语气像极了家长在和一个快高考的孩子说你说你这,半个小时就做了三张卷子的那种语重心长的教育型的口气。


“你再说?”胡先煦来了小脾气,“再说你来啊?你就会动嘴,哎呀……”


“小光。”张超低着头锁着眉,“要不然…………”似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才抬头看他,“咱们偷偷去吧?啊?”



胡先煦无语望天,不置可否。



张超“啧”了一声,声音有些焦急,“我真的很想去坐隐道场!”



“你以为我不想啊?”胡先煦拍大腿,歪过头盯着他,“江湖恩怨,快意恩仇,这像不像华山论剑?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么一个热爱武侠小说的人,我怎么可能不想去?我做梦都想去!!”



张超一听这话,有点儿迫不及待了,“那就去呀!”


胡先煦叹气,看着这个满心满眼只有棋的“天真傻子”又一次被他弄到无语了,开始给他解释为啥他不敢去,“你觉得我有几个脑袋嘞?”


张超翻了个白眼儿,别别扭扭的开始想别的办法,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那你怎么着也得关注一下棋圣战吧?这都第四回合了。”


胡先煦再一次失语,这人真是……“有什么可关注的?”然后耐着性子,数着手指头给这人一一列举,“哎,方绪零比一的时候,你说爆冷,零比二的时候,你说人家慢热没进入状态,零比三的时候,你没话说,这明摆着是大劣势嘛!我看他这回真没戏。”说着还把手放下,歪过头去,一脸“一定如此,我都不忍心看了。”的样子。


“那万一来个大逆转呢?”张超摇着扇子听着他说,还给方绪抱了一线希望。



胡先煦垂头一副爱咋滴咋滴的样子,“真来了逆转,我也不在乎了,我也不想看了。”


抬手指了指弈江湖门口的柱子,似是要邀请他看看,“我这一上午就擦了俩柱子,等大猪嘴回来我…………”


他半转过身去,指着门口的灯,看了眼张超,“你看,看这灯了吗,回头儿,看看。”


张超停下摇扇的手顺着他的声音往后看。


“找个绳儿给我挂着,我就成这道场代言人了。”回过脑袋来,胡先煦一脸生无可恋。


“行了,我不跟你扯了。”胡先煦甩甩手,拿着鸡毛掸子认命的继续工作,“我还是接着干活儿吧我。”



“哎……”张超一听这话,整个肩膀都塌下去了,似乎不忍心再看这小孩儿面临这么大的“工作压力”。






这边儿朱大勇带着一群少年们到了坐隐道场,结果刚一下大巴就发现了门柱子上那醒目的红漆大字。



“龙彦到此一游?”洪河念出来了。


“就是那踢馆的写的,现在人家已经踢别的馆去了。”斑衡和朱大勇小声交谈着这一件事。




“咔!过!”导演一声令下,给了演员们几分钟的休息时间,准备开拍下一场。




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烂柯眸》第十八集第三场!”导演也不给太多的时间,趁热打铁继续拍下一个,“开始!”




“哎呦,我这把腰啊……”胡先煦拿着拖布拖地板,“累死我了……”




“哎……”张超站在一旁看着脚底下,“这得墩到什么时候啊?”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去,不忍心再看了,可是突然一下子睁大了眼,转过脸去喊胡先煦,“小光!”


胡先煦转过身来看着他,那意思明显在问他要干啥。



“干嘛!他在干什么!?”张超拿扇子指了指。



胡先煦顺着他扇子指的方向看过去,瞬间他就急眼了,三步两步冲下台阶,“嘛呢你!?下来!下来!



那人闻所未闻,继续在胡先煦刚刷完的那柱子上写写画画。


“哎,干嘛呀,我刚擦好那两个柱子!”胡先煦急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道场,你以为是你家呀?你啪啪你往这儿!?”


胡先煦上下打量着这人,“来来来,你叫啥你告诉我。”看这人没反应,眼神往张超那边看。



张超眨了下眼,应该是在提醒他回过神儿来吧。



胡先煦有点儿急了,他这是把自个儿给无视了吗?又推了他一把,“快点儿!”


“龙彦。”龙彦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胡先煦抬头看了看那个刚刚擦好,却又被人破坏了的柱子,柱子上,用红色油漆大大的几个字:“龙彦到此一游”。



又看看面前这人,“你是来踢馆的吧?”




“踢馆是什么意思啊?”张超一边对着龙彦怒目而视,一边问胡先煦。


“您这方式挺独特啊。”胡先煦叉着腰皱着眉看着这个人,“你怎么不把这些柱子全涂红了呢!?”


“把你们这儿下棋最厉害的人叫出来。”龙彦不理胡先煦这一茬儿,手里抚摸着柱子,也不知道他在想啥,就这么开口说道。



“还真不巧,今天我们道场的高人呐,全去光明顶了。”胡先煦歪着头看着他,“就剩我一个墩地僧了,你要是不嫌弃呢,我陪你过两招儿。”


听这话,龙彦才把目光转向跟自己理论的这个小孩儿,开始打量起他来。


“行吗?”胡先煦道,“请。”


龙彦偏过头去看他一眼。大摇大摆的进了道场。


张超看着他这副大摇大摆那样子有点气不过拿着扇子做势要打他。





“还能碰上这事儿。”胡先煦看着他的背影,双手揣兜,目光移向了张朝那边,“今儿好好表现啊。”


“啊?”张超一听这话有点儿惊喜,但也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


“我不是欠你场棋吗?”胡先煦认命,笑着给他解释,认真的看着他,满脸笑容,“机会来啦!”


张超一听有棋下,这回是真开心了,还回过头去看了看早已经进了道场的龙彦。



“这个踢馆呢,就是外来的人到咱们地盘来撒野。”胡先煦此时才来给他讲解什么叫做“踢馆”。



“哎,咱们今天帮派的十大高手全去光明顶了,只留下你我二人保护帮派名誉,所以这场战斗,”胡先煦一脸认真严肃,“只能赢,不能输。”



张超脸上挂着淡笑瞅着这个孩子,听着他说完,然后一秒严肃,“你这一番话,说的我热血沸腾!”


“道友且慢。”胡先煦正经道,“待我换上我的战斗服!”然后三步两步跑进江湖。



龙彦在前,胡先煦张超在后,道馆里面空无一人,就那场面,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是来陪龙彦来参观这道场的。



龙彦的眼睛扫过道场的每一个角落,眼神莫名带着一种羡慕和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一圈儿扫视下来,他坐在位置上。


张超站在桌前,正好在他们的中间,胡先煦坐在他对面,“分先吧。”


“等一下。”龙彦抬手制止。


胡先煦安静的坐着,张超带着淡笑,在那站着,歪歪头,两眼也看着他下一步要干啥。


只见龙彦把肩上背的那个大包打开,然后拿出了一个小红罐子,罐子一开,从里边拿出一条毛巾,认认真真地擦拭着两只手。


“想不到如此邋遢的一个人,礼仪竟也如此周到。”张超手里拿着扇子,见如此,他点了头,笑道,“可敬可敬。”


胡先煦认同的点点头。


“可以了。”龙彦擦完手,把随身的包放下,坐正了身子,打开棋篓子。


胡先煦点头,打开棋篓子。


“哎,你等会儿。”胡先煦抬手,满脸真诚的看着他,问道,“要是我赢了怎么说啊?”


“你赢了,”龙彦看着胡先煦,开口说道,“我就把我写的字擦掉,你若输了,这一年,这字都要留在上面。”


“成交,成交。”胡先煦还没说话呢,张超这儿就先笑着兴致勃勃地答应了。


胡先煦抬头撇了他一眼,“成什么交?”


龙彦的皱头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微皱了一下。


胡先煦眼光落到龙彦身上,开口说道,“那未免也太便宜你了,白来一趟,白写个字儿?”


龙彦看着他,安静的听着,就看这小子下一步要开出啥条款来。


胡先煦想了一秒钟,“啧”了声,“这么着吧,要是我赢了,你把那字儿擦了,然后呢,”胡先煦抬眼望了望着四周,嬉皮笑脸地道,“你把我们这道场,里里外外的,都打扫一遍,好吗?”


龙彦的眼睛环顾了一下这整个弈江湖道场,一口应下,“可以。”


胡先煦嘻嘻笑着,脸上是大写的开心,“嘿嘿,好咧!”想了想,他又开口,“哎,我跟你说个可怕的事儿。”


龙彦看着他,洗耳恭听。



“打扫完我们道场的,一个礼拜直不起腰来。”胡先煦一脸认真。


龙彦笑着瞅着这孩子,“我也跟你说一件可怕的事儿。”


这回换胡先煦在这边儿洗耳恭听了,还应了他一句,“嗯。”



“围达围棋网听说过吧?”


胡先煦眨眼点了点头。


“胜率排行榜第九的人。”龙彦说到这里停下了,一脸自豪的指了指自己。


一听这个,桌子前边儿站着的张超看了一眼胡先煦。



胡先煦一听这话,眼睛到不看龙彦了,看了一眼一边站着的张超,龙彦不知这些,接着说,“方绪,你知道吧?职业九段,在网只输过三场,其中一场…………”


龙彦指自己,然后满脸自豪,“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岂知一听这个,胡先煦一拍桌。


“怎么?”


他不但不慌张,反而笑开了,而且还越来越开心,迫不及待的开口,“咱们赶紧的吧!哈哈哈哈,来来来来来!”


他的笑容是越来越大了,又看看旁边儿站着的张超,笑容更盛了。


张超拿着扇子也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那样子看起来有点儿小得意。


龙彦抬头看他一眼,不着痕迹的用眼睛余光朝张超那边儿扫了一眼,两人开始猜先。




25




“咔!!”导演喊了一声。





“呃……龙老师,那个……您不要老往张老师这边看啊。”导演拿着剧本开始讲戏,“按照剧本来说,能看见张老师的只有先煦,能看见褚嬴的只有时光,在您看来,张老师站的那个地方,是没有人的,整个儿道场就你跟时光两个人。”导演这么说着,“张老师所饰演的褚嬴是一个魂,您没有阴阳眼,您是看不见他的。”



龙彦点头,“我会注意的。”




可这时候的导演还有众位演员并没有注意到,监视器后边做的另外一位——时大编剧,整个脸都已经黑了。



嗯,不对,也不能说没人察觉,只有一个人察觉,现在唯一一位知道真相的张超。


张超现在恨不得能找个东西把导演的嘴堵上,他心累啊……



你们不要在雷池边跳舞了……我求你们…………不要再加大我的工作量了……再这么下去,我的吉他上的灰都不知道要落到几层了…………



拍戏不易啊……




26




“好。”导演应了一声,咱接着刚才往下拍。”


“来,《烂柯眸》第十八集第三场!”导演做回监视器后头,“开始!”




龙彦抬头看胡先煦一眼,两人开始猜先,——龙彦执黑,胡先煦执白。



“七之十八,挡。”张超垂着眼,悠哉悠哉的看着焦灼的棋局,不紧不慢地指挥着。


龙彦一子下去,提了子。



“十三之六,扳。”



胡先煦抬头看了他一眼,照办。



“你小子,有两把刷子啊。”龙彦看着棋盘,开口评价,手落,又是一子落下。


“别得便宜卖乖了啊。”胡先煦着棋局,“现在都是你占上风。”


“十二之十五,打吃。”张超慢悠悠地吩咐着。


胡先煦嘴角歪了一下,照办。


“我轻易不夸人,”龙彦看着棋局,似盛券在握,抬头看看他,“我说的是真心活。”


“十四之四,贴。”


胡先煦照办。


龙彦落子。



“我说大哥,都这样儿了,你还不……”胡先煦一边小声说着,一边瞥张超,“还不想办法……”


“打吃。”张超慢悠悠地。


胡先煦瞅他,照办,落子。


“这个龙彦,攻势凌厉,几乎毫无破绽,绝非等闲之辈啊。”张超看着龙彦落子,这才开始解释,“看着乱战正是他的优势,方绪输给他,也不足为奇。”


“还不赶紧发力……”胡先煦咬牙,还不忘撇他一眼,“发力啊!”


龙彦愣一下,似乎在想这孩子是怎么了,抬头看他一眼,“怎么了?不舒服?”


胡先煦:“…………有点儿,有点儿。”



“下棋之人呢,不宜久坐,平时没事儿多运动运动。”龙彦一脸关心,给小辈提意见传授经验的样子,然后语重心长的嘱咐着,“啊,记住了,别吃辣。”


“……噗……”张超一听这话,旁边儿憋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憋住,但是还是出了点声。


胡先煦奇怪的看着这两个人,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撇了张超一眼,试图从他那得到解释,“为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张超颔首,示意他专心看棋,“下棋下棋。”但是脸上那个笑啊,是一时半会儿收不回去,“十之十六,长。”


胡先煦照办。



一来一往,棋局已经越来越焦灼了。


“小光,我们已经输了劫争,”张超抬手拿扇子指着棋盘中的一块,“那这块儿黑旗,我们是非杀不可了。”


胡先煦听这话,细的看着棋盘,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十八之十一,扳。”


胡先煦听话的落子,抬头看着张超,“你就别保存实力了,赶紧发功吧。”


张超低头看着棋盘,扫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龙彦在棋盘上落子,胡先煦皱着眉,也落了一子。


龙彦抬头看着这个孩子,“杀我前,先想想自己的死活吧。”他冷笑一声,继续落子。


胡先煦看着棋盘,眉头皱的更紧了,长吁一口气,呢喃着,“这也杀不掉啊。”


龙彦歪着头看着这孩子,觉得他真的有点乳臭未干,“你才看出来啊?”


胡先煦看着他一下,然后又把眼睛放到了棋盘上面,他的眉头一直在皱着。


“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张超这时候慢悠悠地来了这么一句,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有点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的感觉,“十八之十六,提。”


胡先煦落子,成功提了龙彦的一枚黑棋。


“哎……”龙彦长吁一口气,落子,“别挣扎了,小兄弟。”


“完了。”胡先煦看着棋盘,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还怎么杀啊。”


张超低下头,稍微含笑着看着胡先煦,意有所指的开口,“是死是活,自有定数,十四之十,团。”


胡先煦照着他说的话落子,龙彦看着棋盘,笑道,“还想着杀我?”他拿起一颗黑棋,落子,“真是螳臂挡车。”下完这一手,他似乎特别放松,认定了面前这小孩儿已经无力回天。



而同时,旁边儿站着的张超也笑了,“这最后一手。”他微伏身子,侧着身,揽住长大的袖子,拿着折扇点的棋盘上的处,“就在这里,十五之十二,急。”


胡先煦顺着张超的扇子所指的地方,一子落下,乾坤已定!


张超满意的看着这一盘棋,脸上挂着淡笑,“一剑封喉。”



龙彦看着棋局,本来乐呵呵的脸上,又凝重起来了,他仔仔细细地看着这盘棋,努力的寻找破绽,然而这没用,他输了。


胡先煦挠挠头,说实在的,这盘棋他也没咋看懂,所以他也在很认真的看,他感觉很壮观,真的。



龙彦看罢多时,低下了头,眼眸垂下,遮住眼中的情绪,“我输了。”



胡先煦看了张超一眼,笑了。


张超淡笑,开口道:“好久都没有遇到,像你这么厉害的棋手了,所以我一直在引你出招,再伺机破你的招。”转而一脸骄傲的说道,“但是这局棋啊,关乎道场的荣誉,所以我一定不能输。”



龙彦的眼睛眨了眨,盯着棋局,眉头皱的紧了,或许是还在纠结这盘棋吧。



胡先煦抬头看着这个一脸骄傲的人,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种感觉,好像他说话别人能听见似的,认命的给他复述,“好久都没有遇到,像你这么厉害的棋手了,所以我一直在引你出招,再伺机破你的招,但是这局棋啊,关乎道场的荣誉,所以我一定不能输。”



龙彦瞅着他,脸部肌肉似乎抽动了一下,然后拿着东西就走了。


“哎哎哎!!那你去哪儿啊!?”胡先煦愣了,他这么说着,试图拦住这人,然而没有用人家已经走了。


看着龙彦的背影,他朝张超摊手,“他答应我的事儿呢?”张超扭过头去看着龙彦的背影,也不说话。



两个人一路追着他跑出大门,同时偏过头去看那根被他破坏了的柱子。


“骗子!”胡先煦跳脚,“这下好了,我地没墩成,我还得加一项擦油漆!!”



“他棋下的很好。”张超拿着扇子站在台阶上,“我能从棋里看出他的内心,他是个有担当人。”


胡先煦无语:“你亲眼看着他直接跑了,你还替他说话!”


张超皱眉,棋品见人品,这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胡先煦想想也就不纠结这糟心事儿了,转移话题道,“你刚手反败为胜,是不是就是传说的中的神之一手啊?”


“当然不算了。”一听这个,张超开始给胡先煦解释,“我从中盘就开始酝酿这一手了。”那么久了没一分钟,他又“生气”了,“还有啊,你以后能不能对我有点儿信心啊?”


“行行行行行。”胡先煦哄他,开口道,“你…………”


龙彦回来了,一脸真诚,“没想到,我居然能输,啊,我刚刚去买信纳水了,这柱子我来擦,你再帮我去找一把扫帚。”



说完,龙彦又走进了到场,摄像机拍的是他的背影,龙彦趁这个空档,余光又扫了一下张超这边。



张超眨了眨眼,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看着胡先煦:“我就说吧?”




27




一圈儿道场打扫下来,道场里已是一尘不染,胡先煦乐的都开花儿了:“可以呀,你这两个小时弄了我一天的工作量!”



龙彦在一边儿啃着馒头补充体力,张超站一边儿看着,心里已经告了好几回罪了。



“哎,对了,你是职业棋手吗?”胡先煦问。


一听这个问题,龙彦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不可能吧。”张超看胡先煦,说道,“他骗你的。”



龙彦的棋力是真的好,抛开这部剧里的设定不说,集训的时候,围棋老师给摆的那些死活题,布置的一些棋局,都难不住他,剧组的围棋方面的布局也多亏了他,找到了很多出其不意的解棋方法。



“不可能吧。”胡先煦说,“我感觉你比很多职业棋手都厉害啊。”这是他真正想说的。



一听这话,龙彦吃馒头的手停下了。



“怎……怎么了?”胡先煦心里头告罪啊,并且暗暗发誓,一定要事后找编剧理论理论,揭到人家伤疤了都。


“我是业余棋手。”龙彦干脆也不吃了,“职业是油漆工,我的生活里只有工作和围棋,当我发现我围棋下的还不错的时候,已经过了报考职业定段赛的年龄。”





“这次,我可以踏踏实实的回去上班儿了,什么职业跟业余,我也不纠结了,只要有棋下,我就已经很开心了。”龙彦的目光扫过这个道场的每一个角落,然后欣慰的看着面前的少年,“还有,时光,我会记住你的名字的。”


胡先煦低着头,抿着嘴,到最后只深深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也许现在他应该感谢这个剧本在这一块上没有词,否则以他现在的情况是完全说不出来的。


和胡先煦相比,张超比较惨,因为他必须开口,他闭了闭眼,好歹是比胡先煦经验多了好多好多,把这点儿情绪全压在心里,“我也会记住你的,龙彦。”也是得益于他现在的这种情况,让这句台词更有说服力了,缓了缓,他说,“一名真正的棋士。”


“这把刷子跟了我五年。”龙彦手里拿着一个已经老旧的刷子,看着一把刷子,他的眼神竟然是留恋,“在全国四十多个道场,留下过我的名字,他就像我的宝剑,今天你赢了我,他归你了。”


说完,郑重的把这把刷子递到了胡先煦的面前。



胡先煦低着头,把这把刷子像什么贵重物品一样双手接过。



看他接过刷子,龙彦最后扫视了一圈道场,转身离去,但就这么走了,他似乎不甘心,转过头来,看着胡先煦那个方向,又问,“你学棋多久了?”


胡先煦和张超对视一眼,同时伸出一指手指,“一千年。”




龙彦看着那个方向,他笑了,笑的释然,也莫名的有些笃定。


或许是笃定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大的成就,或者是笃定,围棋界的未来吧。




“咔!”导演这么一声令下,“过!”






28



导演一声令下,再看胡先煦,他整个人都“塌”下去了,眼眶红红的。





“龙彦老师!”正在龙彦准备离开《烂柯眸》剧组时,有个人拿着一本棋谱,追了出来。


“你好。”龙彦有点儿吃惊,怎么会有人来追他?


“我是这部剧的围棋指导之一。”那人伸出手去与龙彦相握,由衷的赞美道,“您的棋很精彩!”


“谢谢。”看他提到棋,龙彦眼中闪出一丝莫名的情绪,但只显露了一瞬间,下一秒就被他垂下的眼眸给遮住了。


“冒昧的问一句,您有没有报考职业呀?”围棋指导这么问着。


龙彦摇摇头,笑道,“我是业余棋手,职业就像刚才我说的一样,是油漆工。”


“我看您比我当年冲段的时候棋力还要强啊!”这位围棋指导从小就开始学围棋,然后就开始冲段,他不明白,带着这么好的一手,为什么不去报考职业,“我要是有您这样的水准的话,我也不至于当年职业考两次了。”



两个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后勤处走。



“我超龄了,一开始就觉得自己瞎摆摆,后来,等我真正发现我对围棋好像下的好点儿之后,晚了。”龙彦说。



“那您……沒有遗憾吗?”围棋老师轻轻地问。


“我还真干过踢馆的事儿。”龙彦笑。


似乎是围棋老师表现的太过惊讶,让龙彦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笑了笑接着开口:“我想考职业,到报名处人家告诉我,18岁以下才能报考,但是我当时已经24了,超龄了,后来,改了规则,也超龄了,当时,我已经30了,我只能在下野棋,之后,方绪九段创建了围达围棋网,我在围棋网上下了上万局,可我却年龄限制,我不能像你们一样,成为冲段少年,凭什么我下的这么好就不能冲段,而别人有机会冲段,却在里道场里虚度年华,起初我只是嫉妒,后来我开始羡慕你们,我知道,龙彦这两个字,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职业棋手的名单上,所以我就用电影里这样的方式,我只好让它留在柱子上, 以此证明,我和你们一样,这做梦都想来的地方, 我也来过。”龙彦长舒一口气,回想当年的自己。



“其实从去年开始,超龄的也可以的。”围棋老师笑道,“只是需要一个九段棋手作为推荐人。”


“可…………”一听这个,龙彦的眼中闪出一丝光芒。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来做推荐人。”他们两个的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时光老师。”围棋指导上去问好,“张老师。”


是时光和张超。



“时九段,张老师。”龙彦上去问好。



“刚刚你们谈话我都听到了。”时光和龙彦打了个招乎,然后开始问,“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我…………”有点龙彦有些不敢相信,就这么大一个馅儿饼突然砸到自己脑袋上??多年的愿望就这么轻易的实现了?他真的不敢想,双手无意识的抓紧了身上的衣服。



“之前是因为没有办法,现在有办法了,你不想试试吗?你的棋力在业余棋手里面混,说实话真的屈才了。”时光见他这副样子,趁热打铁。


“真的……可以吗?”龙彦真的觉得他自己现在是做梦,这么好的事情真能落到自己身上吗?


“只要你一句话。”时光笑了。


龙彦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跟灌了铅一样,像机械一样,半天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于是,时光当即让剧组的围棋老师去找了还在围棋指导小组的方绪,这件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29




“超哥!”胡先煦平复完心情晃悠来了。


“先煦。”



“时光老师,俞晓旸老师找您。”赵阳走来找时光。



时光点点头,跟着赵阳去找俞晓旸。





“张老师,胡老师,抱歉啊。”龙彦开口。


“龙老师?”张超和胡先煦愣了一下,对视了一眼,他们点儿摸不清楚龙彦现在是什么心情。


“真的很抱歉,因为我让你们又都拍了一条。”龙彦真诚的道。


“龙老师,您不用,演戏多拍两条都是经常的事,您不用放在心上。”张超笑道。


“是啊,正常的!”胡先煦笑。



“我不是故意的。”龙彦解释道,“因为那感觉太像了。”


“什么?”胡先煦一时没反应过来,龙彦这是什么意思。



“先煦,刚刚我看见洪河找你了。”张超突然对胡先煦开口。


“是吗?”胡先煦愣了愣,“哦,那他应该是上次说,要跟我一块儿下五子棋的事,哥,我先去找他了啊,洪河这人太难约了。”



张超笑了笑,目送着胡先煦离开的背影,然后把龙彦领到了自己的房间。



“龙彦老师不必在意的。”张超给他倒了杯水,笑道。



“张老师可能不会信。”龙彦喝了口水,开口道,“这场戏里面真的都是发生过的,我之所以会频频往你那儿看,是因为真的太像了,真的,当时明明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我总觉得还有一个人。”龙彦回忆着,“当年,我还在踢的时候,正巧碰上当时正在这个道场的时九段,当时他也是跟今天的胡老师一样,下一步棋就往旁边看一眼,下一步其中旁边看一眼,看的就是您今天站的那个地方,所以我今天才会……”


张超笑了,“情不自禁嘛,龙老师不必在意的,演戏多拍几条,这是很正常的事,有的时候导演不满意,也会重新再拍的。”



龙彦也不是什么太磨叽的人,点头应了句,回忆了一下,他很真诚的说道,“真的,我当时就觉得,感觉不像两个人,现在想想,我总觉得还有第三个人,那第三个人,他就应该站在您今天的那个地方。”龙彦说完,看着张超,“您信吗?这真的是我的感觉,我真的觉得,那里边有第三个人。”




张超笑了笑,“我这人一直都认为吧,没什么不可能的,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听起来荒谬,异想天开的说法可能是真的,平时听着特别有道理,让人深信不疑的是可能是错的。’所以我一直认为,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所谓的‘不可能’只是还不知道,反正该发生的,都会发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都自有安排,不是吗?”



龙彦低下了头,仔细品味着他这句话,片刻,他抬起头来,笑了,“是啊,张老师,您演的真的很自然,这真的是我的感觉,我真的觉得,那里边有第三个人,而且就应该是您演的那个样子。”


“是吗?”张超笑笑,“龙老师抬爱了,我愧不敢当。”


张超和龙彦两个人闲聊了几句,龙彦便起身告辞,回家去等待方绪的通知了。




30




“你骗了小白龙一辈子!现在还要来骗我!?”


“我是不喜欢围棋!但我更不喜欢你!!”



“咔!”导演监视器后头坐着,一声令下,这场终于是过了,他都浑身出冷汗,讲真,这一场顶多也就十分钟,但他坐在监视器后面真的是压力山大,编剧老师不知道怎么了,总是透出一股浓浓的……非常奇怪的感觉。



“时…………”导演刚想叫住人家,问问是为什么吧,结果人家已经走了。



 



“哎,张老师?”结果,导演刚把眼睛从编剧老师身上转回来,再一看监视器,好嘛,本来说好了后面那场要一块儿连下来的,结果这制片人跑了也就罢了,这演员也跑了,还拍个什么呀?




时光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他倒是没回房间去,因为他还记得,后边还要有一场,在确保别人一时半会儿不会找过来之后,他松开紧紧抓着扇子的手,手上已经被勒出道道血痕了,然而他一点都不在意,现在的他就像一个被抽过空了气的大号气球,头埋在双臂间,无声的垂泪。





时光……你怎么可以?


褚嬴从小就开始拿棋,一直拿到被屈含冤跳海…………在他眼里,满心满眼全是围棋…………             



人情世故,风花雪月在他眼里都不如黑白棋子…………




他应该都没拿过重的东西……


那么一个单纯未经世故的人…………


围棋第一人,时光啊…………那样一个贵公子……凭什么被你这样理所当然的训斥!?



他那时代的人,最是重礼仪……他心里又会多难受……




月亮的远去在时光的心上烙下永远的伤痕,无人能动,一动便是鲜血淋漓。


失而复得,欣喜若狂,得而复失,千刀万剐。


时光,你真是活该!




他拿双手保护着脑袋,让这一幕的狼狈不至于被任何东西发现,越想越自责,越想越难受,他那颗心就像放在了滚烫的热油里,他自己没发现,现在的他连指尖都在颤抖。




颤颤巍巍的抬手,或许这样能让他的罪恶感减少一点。




“啪嗒”地一声响,然而他这手还没下去呢,一颗糖果滚到了他的脚边,他看着那颗糖,疑惑的抬头看过去,这个地方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人找过来的,那这颗糖又是怎么回事??



“听说难过的时候,吃颗糖最有效。”糖纸外包装上,有这么一段话。



他哭着笑了,是谁给的那已经不重要了…………



那颗糖被他放在了嘴里,脸上的“雨水”越掉越多,让他的伪装也越来越松了,因为衣服已经快湿透了。




本来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就是他还有点抽呜咽,“哥…………”



沒人应他。



有双手在轻拍他的背,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幼兽。



只这一瞬间,脆弱但倔强的,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心理防线,就这么碎了,碎的一塌糊涂,粘都粘不起来。



从无声垂泪的小声抽泣到泪流满面,最后嚎啕大哭,这一切全部都发生在刹那间,还哪里是一个围棋九段该有的样子?




张超本来时刻注意着时光的情绪,因为这场戏,说实在的绝对会对他造成挺大的打击,因为这场戏拍的是九岁的小光将褚嬴赶走的这个桥段,所以开拍之前他就暗中注意着这位惹不起的编剧大人了。


果然,这情绪波动又开始了,时光前脚走,他后脚悄悄的就跟上去了。




可能是哭累了,情绪也就平静了,时光接过纸巾来抹了一把眼泪,又是那个让所有人熟悉的时光九段。





“哥,我有点儿馋奶茶。”他笑笑。




“行啊。”他转开了话题,张超也就跟着他一块儿跑偏了,刚刚那场闹剧根本没人提,要让往常时光的朋友们知道了,非说这俩人选择性失忆不可。







31




“张超哥哥,我……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我知道时光这样做不对,他这样伤了褚嬴的心了……但是……总之……对不起……”九岁的小演员站在连妆都没卸的张超面前,小脸通红通红的,不过这声音可不小。


张超穿着宽大的戏服,还有五六公分的高跟,外加他本身1m88的身高,对于一个九岁孩子来说,真真是庞然大物。



“哥哥知道的,乖。”张超看这孩子仰着头实在太累,直接就蹲下了,虽然他蹲下,对于这孩子来说也很高,但总比那么站着强,“哥哥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哦,好啦,哥哥都知道,你的道歉,哥哥收下了,乖。”


“那……那哥哥不要生气……”小家伙儿低着头,支支吾吾半天说出了这么一句,“要是生气的话…………你捏捏我的脸好啦,妈妈每次生气都是这样的。”


“哥哥不生气,嗯?”张超看这个小孩儿,揉了揉他的头,伸手捏了捏小家伙的小奶膘,“乖,一会儿拍完下一场,去找先煦哥哥玩好吗?”



“哥哥,那褚嬴还会回来吗?他还会生气吗?”看张超哥哥真的是不生气了,他又低着头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相信时光也会知道他不对了,哥哥你就让褚嬴别生气,快点回来好不好?”小孩子拽着张超宽大的戏服,撒着娇。



“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褚嬴从来没有离开过哦。”张超握着孩子的双肩,认真的说。


“那他为什么要走?”小孩子左思右想,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那是因为他惹时光生气了呀,他想让时光消气而已,而且,他觉得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所以去反省了。”张超认真的跟他解释着,“但是他啊,一直都在时光身边呢。”





时光吸了吸鼻子,走出那个狭小的空间,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他安静的站在这两个人身后,看着这和谐的一幕,他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时光,你看,你小时候多浑呐……


连这小孩都比你强…………


时光啊时光你可真是活该……


时光垂下眼睫,悄无声息地遮住眼里那点早已破碎暗淡的光。




32





“《烂柯眸》第二集第二场!开始!”导演一声令下,各方就位准备开拍,由于这场是雨景,所以剧组特别安排了“人工降雨”——这当然是后期该干的事儿了,要不然,张超非变成落汤鸡不可。



“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神奇的事情?”张超走在小孩子的旁边,那距离基本伸胳膊就能碰到。

小孩儿举了个小黄伞,只保证自己的脑袋不会淋到,抬头看了他一眼,“人类都登月成功了,在天上飞算什么?”


“我说你这孩子可真能胡说八道!”张超指着他,笑着,“人怎么能到月亮上去?”


小孩儿抬头白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千年古人,语重心长的说着:“你没听电视上说吗?科技在发展,人类也在进步。”


“哦——”张超着他身后,摇摇晃晃还用着小碎步,像发现了新大陆,“科技发展,人类进步…………”


“小光。”张超本来一直跟在身后,一句话不说,可这下就突然开口,拿手里的扇子指了指他打着的雨伞,“可是什么雨伞还是这个样子?”


小孩摸摸手上的小黄伞,抬头看了看这个人,似乎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这…………”


看着这小孩儿一脸被难住的表情,他笑了,颇有些感慨的开口,“一千多年了,沧海化作桑田,多少宫阙佳人都作了土,雨伞却还是那个雨伞,棋盘也还是那个棋盘……”


“可是变得东西更多了呀!”小孩儿眼见这人好像又要开口感慨,赶紧先开口。


张超一听这话,把自己从情绪中先拽了出来,低头微侧着身瞅着这个孩子,看他要说什么。


“你们古代有飞机吗?”小孩儿摸着雨伞抬着头,斜着眼看着他,“有小汽车吗?出趟都不方便吧?”看他一时不答,小孩儿又有些得意。


张超安静的看着小孩儿得意的样,想了想,才淡笑着开口,“康熙三年,我和小白龙一起去京城。”他说着,扇子几乎无意识的就抬了起来,乍一眼看去,俨然一副说书人的样子,笑着叙述着故事,“一路上草长莺飞,杂花生树,我们边赶路边讨论棋道,遇到这下雨天的时候,我们就下棋等雨停,这一走,就是两个月。”


“现在两个小时就能到!”小孩听着故事,听他说完了还不忘怼他一句,伸出两只手指头。


“不论是两个时辰,还是两个月,在这世间,唯有不变,才是永恒。”张超被他“怼”了到也不生气,淡笑着说话。


小孩子安静的抬头看着他,听他说完,二话没说爬到了石头墩子上,给他也撑上了伞,就这样了,还不忘嘴硬,“我是怕你难受我会恶心!”



张超余光扫了下头顶那个小小的明黄色雨伞,也不拆穿他,只是看着这个孩子,笑出了两个梨窝。


看他笑了,这孩子撑着伞,也咧着嘴嘴笑了,街上人往,两人在一两视而笑的场面,是那么美好。



“咔!”导演一声令下,“过!”不是他吹,这条真是太完美了!



“你慢点啊,别摔了。”导演一声令下,张超站在这小孩儿身边,生怕他一不小心从石墩子上掉下来,最后干脆直接给他抱下来了。





33





时光安静的看着这一幕,眼眸中生中怀念的光。



“咦?哥哥你怎么啦?”一道清脆稚嫩的童音,把他从怀念这种情绪里面拽了回来。


“嗯,没事。”时光看着这个胖乎乎的九岁孩子,眼中有点点星光,“哥哥想起了点事而已。”



“时光老师,剧组棋谱放在你桌子上了。”张超找了个空档,赶紧把这事禀告时光。


“好勒,哥。”时光把眼光从这小孩儿身上移开,回了他一句。



“耶,好巧啊,你也叫时光?”小家伙儿开囗问着。


“是啊。”时光笑了笑。


“棋谱?哥哥你是下棋的吗?”小孩子挠着头,问了一句。


“嗯,要不要哥哥教你?”时光点点头。


“那褚嬴呢?”小孩子说着头左歪右歪要找人,“他在你身边吗?”


时光沉默。


“他还在生气哦……”小孩儿是最有眼力的,看到这幅样子,他哪里还会不明白?


“是啊……”时光的眼眸轻垂,应了一声。


小家伙很郑重的跟他说着,“哥哥坏,你不想让他走的,为什么非要惹他生气呢?”


“是啊,我是坏人,哥哥知道错了,那你说,褚嬴他还会回来吗?”时光勾了下唇,眼睛似乎有点儿红。


小孩子撇了撇嘴,又看了看他,好像是实在是看不下去他这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了,“那…………哥哥,你一定要让褚嬴哥哥消气哦!”


“哥哥知道了,一定。”时光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又坚定,眼里落灭的星辰似乎终于了升起一点点,闪着决绝的光,“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他消气的那一天。”




在忙忙碌碌中,一天的拍摄又顺利过去, 时光笑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离实现承诺的那一天又近了一步。





34




“《烂柯眸》第三集第一场!开始!”第二天清晨一大早,各方就位准备开拍今天的第一场。




“你赢回来的,还给你。”胡先煦拿着剧组赶制的一个证书和一个奖杯,放在阁楼的小桌上,眼睛还四处乱漂着找着什么东西,但是明显他的寻找宣告了失败,“六年了啊,闹脾气也该闹完了。”


经历了又一次眼睛的四处寻找失败之后,胡先煦老老实实的坐在哪,也不找了,越找越找不到。


“其实这些年,我还挺想你的。”胡先煦微垂下眼眼眸,或者是认真的说着。


“哎呀,就一场!”用这种语气说话,似乎对于胡先煦而言有点儿太肉麻了,说完之后也觉得。太煽情了点儿,然而他还是下意识地冲着那边看了几眼,“你跟何嘉嘉下完你再走也行!或者你出来,你出来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下围棋的一个个儿都这么傻?”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有任何反应,就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俞亮说的对,不就是输吗?”


胡先煦的眼睛一刻没闲着的四处找,最终目光定格在了棋盘的上方,望着那个地方,非常认真的说,“大不了跳个湖,我以后再练练,再把它赢回来。”



“小光!是你吗?”阁楼底下传来老人的声音,“你说你这孩子,老隔三差五上我这阁楼干嘛来啊?”


胡先煦的身子在一瞬间挺了起来,又在一瞬间又塌了下去,失落之感溢于言表。


他看了看棋盘上的奖杯和证书,拍了拍那个老旧的棋盘——应该是好久没动了,拍了他一手的灰,拿着书包站起身来。


可是要走的那一瞬间,胡先煦似乎还是不甘心,“说来挺好笑的,你走了之后……”侧过身,目光落在那棋盘上,眼里似乎有点点的晶莹,轻声地,认真的说着,“我倒是喜欢围棋了。”你回来好不好?


说完转过身,再也没有回过头去,因为不能转头了,再转头就要哭了,不能在他面前哭,多丢人啊!



35


“咔!过!”导演在一边打着板儿。


“导演,咱中午吃啥?”胡先煦从阁楼上下来,五脏六腑庙有些闹腾了,原因无他,快到饭点儿了。


“好吃的,点了工餐!”刘大导演笑笑,回了他一句,然后去招呼了一嗓子,“各位辛苦了,都歇会儿吧!一会儿工餐就到,今儿外点的!”



过了会儿,点的工餐到了——导演真的没骗他们,特别好吃,反正胡先煦同志吃撑了,他对这顿工餐很满意,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那就多吃点,反正你不能减肥!”旁边儿跟他一块儿吃饭的洪河朝他喊着,这段时间在剧组,可能是因为他本身的时光长得就差不多,洪河跟他一件面儿就有个眼缘,加上这两位全是自来熟,这段时间以来,他俩玩的挺开的。




“洪河老师!”胡先煦给他气乐了,“您吃完啦?”


“没事儿!下一场晚上拍,放开了吃啊,都不用担心撑着。”导演也过来添了把火,“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给你们消食呢!”



就这么其乐融融的,一场中午饭吃完了,就等下午导演给信儿开工,难得的有很长的时间休息,整个剧组都嗨起来了。





吃完饭,演员们纷纷盘算着这难得的休息时间,自己要怎么过,三五成团的去研究这半天的行程。




“哥,怎么了?”胡先煦眼光扫到了一边儿看剧本的张超,“待会儿出去玩儿啊?好不容易导演给放假。”


“啊?”张超被胡先煦这一句话弄得从剧本里回过神儿,“抱歉先煦,我刚刚在看剧本。”



“哎,哥,怎么了,剧本有问题吗?”胡先煦看他揣摩剧本那么认真,一时间也被吸引了兴趣。


张超点头,“我总感觉,缺点儿什么。”


“哈?”一听这话,胡先煦点儿懵了,也不想着出去玩了,赶紧把自己那份剧本也拿来,跟他一起研究。



“哎?超哥,我觉得剧本这里有点问题,你帮我看看?”胡先煦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这块为啥空白啊?”


张超抿了抿嘴,这就是不对的地方啊…………



“这…………怎么会?突然就一下子……”挺厚一个剧本,从第一页开始一页一页的看,越往后,胡先煦的眉头也皱起来了,然后偏过头去看张超的剧本,“哥,你那边也没有?”


张超点头。



“奇怪了,连征兆都没有吗?就这样突然就,走了?这是个坑啊。”胡先煦皱着眉,“我一开始以为,褚嬴走的话,时光是不知道的,所以为了让我演出那种不知道的感觉,因此编剧老师在剧本里没给我写,可是哥你是演褚嬴的啊,你那份上面也没有,那就不应该了,就是个bug啊。”





“时编!”胡先煦朝刚从监视器后面出来的时光扬了扬手,“来来来。”


“怎么了这是?”时光笑笑,“揣摩剧本呐?要我讲戏吗?”




“呃,不是。”胡先煦摇了摇头,然后感觉他自己可能说不清楚,干脆就把剧本给时光看。


“时老师,我感觉这里有点奇怪呀。”胡先煦把时光拉下来,指着那一页的剧本。


“哪里?”时光低下头去想看看这孩子所说的‘奇怪的点’是在哪里。


『别等到一千以后……世界早已没有我…………』然而还没等时光做出下一步反应,他的手机已经响了。



“我先去接个电话。”时光对二人抱歉地笑笑,然后出去接电话了。





“哥,我总觉得,我有点儿进不去时光的那种情绪,尤其刚才那一场那样的,其实给我这种感觉挺强烈的。”胡先煦看向他身边的人,“哥,你帮帮我呗??”


张超想了想,问起了这个问题,“先煦,你觉得就现在为止,褚嬴对于时光而言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一个独一无二的,特别的,在他身边可以不需要任何隐藏的,而且只属于时光一个人的,一个超越友情的……特别的人,重要的人。”胡先煦是这么做出回答的。


“如果你身边也有一个像褚嬴一样的,独一无二的人,而且只属于你一个人,住在你心里,从小时候就开始陪着你,然后突然有一天他就走了,先煦,你会怎么样?”张超点点头,又问了一个问题。



胡先煦还有点儿茫然,这一点他看出来了,“先煦,你有没有伤到过手或者什么?”


“嗯嗯。”胡先煦点点头。


“当时感觉挺疼的吧?”张超问。


胡先煦点头。


“你看啊,无论何时褚嬴都是陪着时光的,他就是时光最安心的避风港,突然有一天这个避风港,毫无预兆的就失去了,褚嬴住在时光心里,待的时间可不少啊,他走了,就相当于把时光的心挖掉一块,你心里再也没有那种充实感, 再也没有了安全感,你觉得疼吗?”张超轻声问,“而且你连证明他存在过都没有办法,先煦,你觉得这种感觉。痛吗?无助吗?”


“想想都觉得好可怕。”胡先煦代入自己想了想,一种莫名的委屈,无力和恐惧感瞬间把他给包围了,“我……我不能接受…………哥……我不能接受……”


胡先煦手里拿着剧本,就那么呆愣愣地坐在那儿,他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他回过神的时候,看到的张超身边,看着他不知道在那找了支铅笔,正拿着铅笔在剧本上改改画画,笔尖好像还在抖。




“哥?”胡先煦歪头看着张超的剧本,“哇,哥你在补这块儿啊?”


张超点点头。


“加油啊!超哥我相信你!”胡先煦给他打气,“那我先去准备了啊,下午可能导演还有的折腾。”


“加油!”张超目光从剧本上移开,冲他扬手道。





36




“来了,各位,开工了!”下午四点多钟,导演开始招呼所有人开工,各方就位,拍的挺顺利。




就是有几段重情绪的戏,胡先煦卡了卡,因为情绪收不回去,有的时候不该哭,但是胡先煦的哭腔收不住。



不过吸取了几次咔掉的教训,情绪强压着,也是顺利拍完了。






而另一边儿,接完电话找了一圈儿胡先煦无果的时光,便坐在桌前复盘打谱,一子落下,收尾,一边收拾着棋局,一边自语着,“先煦想问啥来着?”



“时光老师。”好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先煦?剧本解决了?”时光把棋盘和棋子收拾好放在一边,笑着开口。



“太催泪了,我都快哭死了,导演喊了卡,我还没缓过来,超超哄我半。”这句话胡先煦的语气莫名的就飘了。


“超超?你跟超哥挺熟啊?嗯?”时光笑他。



少年的脸上显出一点点可疑的粉色,转开了话题,“嗯,您不是跟超超……超哥还有导演说好改剧本了吗?”胡先煦笑,“都拍完了,别说改的还真好,我都快哭死了,导演喊了卡,我还没缓过来。”



“什么?”时光吃惊非小,他从来没说过要改剧本啊,“拍完了?”


“嗯嗯。”胡先煦诚实的点点头。



“啪嗒——”时光手边儿的棋子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人一阵风一样就跑了。



“哎!时光老师!时老师!”胡先煦看着时光的背影,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是……怎么了?”





37



时光风风火火的跑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张超那穿着戏服的高挑背影,然后便是监视器那放映着的视频,无疑,那就是刚刚拍的那一条儿了,一时他也顾不上什么,只是盯着那个监视器看。




“时光老师,您来了?”制片人赵阳一看时光夺门而入,赶紧上去打招呼。


可是这时候的时光哪里还顾得上他呢。




“小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出现或者不出现…………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监视器里,张超穿着宽大的戏服在和胡先煦对戏,他微垂着眸子,语气很轻,看起来温柔极了,小心翼翼的,好像还有点胆怯的成分在里边。



监视器里的胡先煦从小床上坐了起来,“你出现的话呢……嘶……就像是天上的月亮,我看得见,但我摸不着,但是它就这么在天上挂着,你不出现……”他笑了出来,“就像我兜里的糖豆儿,我就算不吃它,我也知道它是什么味儿。”胡先煦说完话,把头转了过来,看着问他话的这个人,他笑开了,眼睛都弯了起来,昏暗的黄色灯光照的他的脸上。把少年眼里的星星都照了个一清二楚,灿烂耀眼。



而监视器外的时光看着这一幕,瞬间红了眼眶,似乎连他是来干嘛的都不知道了,在这副德行哪还像刚进门一样,横眉立目要兴师问罪的样子,声音的像是叹息,“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那都有一个前提啊…………”



站在他身边的赵阳整个人都蒙了,时光老师,刚那话什么意思啊?而且这表情不太对呀,时老师!!你悠着点儿看啊!!一会儿监视器被你盯穿了!!




“那……我要是有一天走了呢?”监视器里,张超轻声问道,似乎怕听不懂,又解释了一遍,“我是说,就离你而去了。”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而不是往常一样去看那孩子的眼睛。



胡先煦笑了,“不可能。”他抬手,十分认真的在陈述一个他认为的真理,“月亮,永远都挂着,他不会掉下来,糖,永远都是甜的。”




“小光。”他轻声道,似乎出了口气,“我明白了”,对着他像往常一样笑一笑,安静的看着少年的侧脸,“我刚才啊……是在逗你的,我怎么可能,会离你何去呢?”



“嗯……”少年闭着眼,故作高深,赞同而满意的点点头。



“我就是这些天,和俞晓旸,和方绪他们下棋有点累了。”张超似乎不想让这孩子察觉自己的异常,所以提前解释,“我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好。”


孩子果然没察觉,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茬,十分认真的往下说,“不过你最近气色呀,是没以前好了,我怀疑你是用脑过度,还挺担心你。”


张超嘴角勾出比平时还深的笑,“那你再开灯看看。”


胡先煦听着他这要求,他的眼睛又弯了,还转了转,抬手把手边的灯给打开了,灯光是暖色的,照在那位人的身上,正好。


张超双手摊开,做了个可爱的表情,“当当当当!”




“哎!”胡先煦借灯光一看坐转角沙发的张超,露出灿烂的笑颜, “好了!?好了!?白让我担心半天!”


胡先煦满心满眼都透着“开心”二字,看着那人,他歪躺在了小床上。


张超看看他,笑得开怀。





监视器里,张超和胡先煦温情脉脉,监视器外的时光两眼瞪的大大的,张超的表情,神态,胡先煦看不到的。



或者是说,当年小光自己看不到的,如今时光九段用这台监视器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看着他心不在焉…………看着他不舍的眼睛…………看着他解释自己的“劳累”…………看着他笑…………看着他问出如当年一般的问题…………



时光!!大傻子!


他都已经表现出到那个地步了,你为什么没反应过来?


你跟他吵什么!!


时光……你真是个混蛋……




38






“那行吧,我眯个……二十分钟,等你考虑的差不多,你叫我……一定要记得叫我!”而时光这里,大脑想着这些,那边儿的监视器可不等他。


见张超点头,胡先煦开开心心,放心大胆的蒙上大被,躺下就睡,没会儿就睡着了。



张超看着他睡熟的背影依依不舍,“小光,我已经下过了三个人生的围棋,也找到了神之一手……可我为什么还是这么不舍…………”他看着床上的少年,“其实今天…………不是我生日,但却是我这三段人生里,最开心的一天。”


到这里,结束了。



而时光,他的指甲,修的很短很整齐,也很漂亮,前面几次他虽然把手心划出了红痕,但是指甲是好好的,这一次就让他把指甲也抠烂了,


然后木头似的点了点头,佯做无事的走了出去。



自己到卫生间那里去,然后手握成拳头,一下一下的砸那个公共水池“咚——咚——咚——”



他也不知道自己砸了多久,那公共水池毫发无伤,他的手却已经把自己整个手指砸出血来了。



他几乎手忙脚乱的打开水龙头,拿清水洗着手上的伤口,让自己得到清醒。




水流被他捧在手里,一把倒在脸上,捷毛上带着点点的水珠————洗脸水挂上去了吧?时光这样想着,他又一次无懈可击了,他平静的走出去,想着凉水真是个好玩意儿。




39




然而,转个身走出洗手间之后,看到那个影子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被他亲手否定了,无懈可击,天衣无缝,都是以为的而已。




“我……”他试图开口,却被面前人从手上放下的药箱给堵住了所有能说的。



“哥……你理理我行吗?”时光面前放着一个医药箱,箱子的盖儿开着,张超一句话也不说,认真的给他处理着伤口,这手折腾的真是够呛,亏的是他现在一身现代打扮,妆也卸掉了,要不然的话,就这个姿势还真的不顺手,时光那个手被他折腾是挺吓人的。



然而回答时光这句话的,就只有手上传来的感官,抹上酒精的丝丝辣辣的刺痛感,碘伏棉签抺过皮肤那种冰凉的感觉,消毒,包扎,这一切行云流水,全程零交流——时光的单方面的聊天。



伤口包扎好,张超只是蹲在一边把东西都放回去收拾好,对时光的絮絮叨叨是完全充耳不闻。



“哥……你说说话好吗?骂我也行啊。”时光看着沉默不语的张超,一股无名的恐惧感就上来了。


那瓶酒精被张超放回医药箱,塑料和玻璃撞击,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的动作中终于顿了一下,“你想让我说什么?”



“哥…………”


“先把手养好。”张超叹了口气,“下次不许这样了,太危险,他不愿意看到一个不快乐的你,这话他说过,在我剧本里的,你忘了吗?”



“好好,哥,不会了,不会了。”时光连连点头,乖的不得了,“再也不会了。”





40





“时光老师!您回来啦!”制片人看时光回来是挺高兴的,然后主动把剧本递过去,“呃……您看看。”



“张超老师改的很好,就这样拍吧。”时光将剧本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的看完,眼中似乎有泪花在闪。




“时编,刚刚拍的。这里还有一场,您要不要看看?”时光点点头,赵阳找来专人把监视器给打开。





“褚嬴?你怎么在这儿啊?”放映一开始,监视器里的时光站在取景的凉亭里,惊喜地看着跪坐在微下垂首的褚嬴,褚嬴面前摆着一床古琴,见着来的时光来不惊讶,只是安静的看着他,脸上带着点笑,和跟平常的那种不一样了。



“别来无恙啊……”突然一见他,小业障激动到了无可复加的程度,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又哭又笑的,似乎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尴尬,他试探着开口,“你……你见着我……不惊讶吗?”



褚嬴静静的抿唇而笑,依旧是那样的温柔而包容,一动不动,看着自己小心翼翼捧在心口上的这个孩子,所有的期待都宛若星光,一点一点沉沉落在眼底。




时光看着面前的人,在亭子的一方靠着坐下来了, 眼角小心翼翼地瞟着身边的人,嘴里却好似含了块石头,把自己的软弱藏得自以为严丝合缝,“你不在的日子,我过得挺好,不用担心。”





然而这副正经样子也就崩在这一秒了,“我就是想说……”他微微停了一秒,在他面前,少年还是嘴硬的,“就算没有你,我也能照样生活下去。”然而说这话的他眼神四处乱飘,面部的微表情把这把这个嘴硬的少年给弄的无可遁形。


时光自己靠了靠凉亭的柱子,“我在阁楼上跟你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我和俞亮要去下北斗杯了,我们是国青队,沈一朗定上段了,洪河…………家里出了点儿事儿,不过没关系,我会继续劝他,让他继续下棋的。”少年时不时撇他一眼,看他的反应了一秒钟又转过眼神,絮絮叨叨的跟他说着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褚嬴安静静的听着他絮絮叨叨,露出宠腻而不舍的眼神,盯着他看,他的少年,终有长大的一日,而他自己,纵使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也总有离开的一日。


所有的泪都悄悄落回心底,他早应想到,两人之间,必有这样的一天………………





“你不辞而别。”少年故大气的说着,“我不怪你!”



褚嬴终于站起身来,把身子转了过去。



“你要去哪儿!”少年装不下去了,猛的也站了起来,焦急的问,见他不理自己,他急道:“你说话啊!!”他的眼里似乎有晶莹剔透的东西,也顾不得嘴硬了,但开口的时候他是小心翼翼的,“咱别再玩消失了行吗?”



高挑的身影顿了一下,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少年满是祈求的脸,他的眉头也轻皱了起来,他的少年不敢是这样的。



他双手将那把扇子递到少年的手上,就像龙彦当初托付那个刷子一样,郑重,庄严。



这是决定,这是一个重要的仪式。


围棋的未来,心中的期望,都被扇子承载,传到了时光的手里


眉梢微动,褚嬴个人如坠冰窟,他心有所觉,此次相见之后,他与小光啊,便是永别……


扇子,既是桥梁,也是利刃,联系了围棋的过去与未来,也干脆利落的斩断了小光和褚嬴的缘……



时光看着这个样子,他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低下头去看那把乌木红漆的折扇,它的样子是那么庄严安静,他愣愣的,下意识将那把扇子接了过来。


见他收了扇子,棋神退后了几步,庄严而郑重的一礼施下,许久,起身,抬眼看了他最后一次,转身,一步一步的离开。



只留少年一人愣愣着的抚摸着扇骨,

等少年终于把目光从扇子上移开,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画面一转,少年在小床上被妈妈唤醒,正在怀疑那是不是一场梦的时候,床头柜上,一把乌木红漆的折扇安安静静的放在那里。


他一把拿到它,打开它的扇面,又合上,如些反复,他醒的时候是流着泪的,此刻他却笑出了最灿烂的样子,一如那刚刚定段的少年。





41




“果然啊,月亮不会永远都在,兜里的糖豆儿也会化的……”就算是已经拍完了,此时让胡先煦再看一遍,他还是忍不住陷入了那种情绪之中,他的眼神有点空洞,喃喃自语的说,心里空落落的那种感觉,又一次卷土重来,把这个出戏了的少年又一次卷了进去,那一瞬间,他又入戏了。


胡先煦这带着人物情绪的浅浅一句感叹,好巧不巧的,飘进了时编剧的耳朵里。



时光“唰——”地一声展开了他那从不离手的折扇,细细的抚摸着它的扇面,又合上,如些反复,神色温柔的似是在看他的心上人,这副样子如果让他棋坛上的那些对手看到了,一定是大吃一惊——时光九段向来棋风凌厉,棋盘之上,杀伐果断,他的眼神中,只有漠然,坚定,何曾有过今天这样。



眼眸中似乎压着一个受伤的小兽,独自舔食着被撕开的伤口,身上鲜血淋漓,偏偏死活不让它出来,倔强的把它困在眼眶之中,不让它跑出来为非作歹,连方向都没有的到处乱撞。




再抬眼,看到眼前那一抹如此相似的身影,时光心头有那么一瞬间的柔软和空白。


“他是唯一一个相信我曾拥有月亮的人”


不需要再过多思考,短短一瞬,那一抹红就落入了纯白……



不多言,眼泪已湿了眼眶。



“哥,我知道你不是他,但……让我抱一下,就一下……”等他的大脑终于能腾出一点清楚的思维之后,只听到自己这么喃喃的说着,已经整个人“飞”了过来,像八爪鱼似的紧紧的抱着他,而且双手本能的越收越紧。






整个剧组再一次傻眼,谁来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看见时光老师眼圈发红,然后张超老师本来要去卸妆,正好路过,编剧老师变成了黑色的残影,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叫入戏太深没缓过来?但这对象不对啊,入戏也应该是小胡啊,怎么小胡挺正常编剧老师不行了??




他们这儿震惊一整年,偏偏那位本质上,受到“最大惊吓”的张超老师是最淡定的,还能安慰这样的编剧老师。





张超看着这个明明年龄比自己大了差不多十岁的人,哭红的双眼,眼泪点一点,成双成对,越来越急的往下掉,“小光,我在呢,一直在呢,褚嬴老师也一定会回来的。”



“哥,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褚嬴,从头至尾都是我错了…………”时光拉着白衣大袖,几乎要把整张脸都埋进去,衣服本来一丝不苟,结果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都他拽出了好多好多折皱,但是就是死死的不放手。



“乖啊,褚嬴老师他不会怪你的,你也在一直努力呀。”张超在时光扑过来的那一瞬间就放弃了对于衣服的救援,因为这根本就白费力气。



“就像他自己说的,‘我永远期待你在这个新世界里大放异彩’,你是他的骄傲……”


“哥,你别走好不好,你留下来,我怕……我知道你不是褚嬴,但是你陪陪我好不好?让我每天都能看到你…………”



“好,我不走。”张超垂下眼帘,手上的动作不停,应下了,他知道这个承诺对于他,对于时光,对于褚嬴到底有多重要,张超本就是心软又重诺的人,既已许诺,便会遵守一生。




但是谁也不曾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此事让张超多年后想起来, 都恨不得穿越回去把那时候的自己打一顿。



听张超应下,时光抬起头来,死死的盯住他的眼睛,似乎是在测试他这句话的真实性,对视几秒之后,他知道他在说,“好,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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